文/幼稚着我的幼稚
故事烩26‖甜面片和漏鱼鱼
一提起父母，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甜面片和漏鱼鱼。
01
一天不吃面，等于没吃饭。我们北方人不但喜欢吃馍，更喜欢吃面，这里的面，其实就是面条。
简单的面条，被人做出了无数的花样，捞面、烩面、臊子面、炒面、蒸面、油泼面……在所有面中，最最简单的要数甜面片了。
甜面片，不是放了糖的面，而是只用清水煮白面片儿。这种面里不放糖，不放盐，不煮一根儿菜，我们又叫它光棍面。
02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爱吃面，尤其爱吃甜面片，无论冬天夏天，只要有一碗甜面片就行。
每次做面条，妈妈都会特意给父亲先做一碗甜面片，然后我们才想吃什么再吃什么。好多次，我都不以为然，甚至不能理解。
我曾经问过父亲:“夏天天气炎热，大家都吃清爽的捞面条，你吃甜面片热不热？”
父亲笑一笑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以热制热，当然就不热了。不但不热，还解渴呢。”我真为父亲的解释感到奇怪。
“冬天吃甜面片倒是热乎，但一点儿也不顶饥，还不如吃糊涂面得劲。”
父亲不以为然:“你不理解，甜面片利口，过瘾！”
更奇怪的是，父亲是村里出了名的厨子，他却从来没有给自己做过一次甜面片。
当我不解地问他时，他说:“我做的没有你妈做的甜面片好吃。”
母亲似乎是受了父亲的夸奖，总是不厌其烦地天天给父亲做他最喜欢吃的甜面片。
看见父亲对甜面片如此情有独钟，我甚至答应父亲:“等我长大了，嫁人了，有自己的家了，你来了，我一定用甜面片招待你！”
“好，好，好，我等着吃你做的甜面片。”父亲乐不自禁。
每当这个时候，母亲总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浅浅地笑笑，从不言语。
03
漏鱼鱼，也是一种食物，确切地说，是一种特色小吃，它是勤劳的父辈们粗粮细作创造出的一种特色食品。
它是用玉米面粉先拌成稀糊糊，等到锅里的水开了，再倒进去，边倒边沿着一个方向搅动，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否则，就会有面疙瘩，会影响漏鱼鱼的质量。
等到一锅黄黄的玉米糊糊，在锅里“咕嘟咕嘟”唱歌了，再搅一搅，让它慢慢熟，直到飘出袅袅的香气。
玉米糊糊的稀稠，最不好掌握。稀了，漏的鱼鱼不成型，稠了，不但鱼鱼不好漏，而且就算是漏成了，也是硬硬的，不好吃。
最最好的状态就是，要把一双筷子插在冒着泡的糊糊中，能够稳稳地立得住！
待到糊糊做好了，再舀上一大盆凉水，拿出漏鱼鱼的葫芦瓢，然后舀一勺玉米面糊糊，倒进漏瓢里，用筷子一边搅动，一边慢慢移动手中的葫芦瓢。
这时，那长长的，黄黄的，嫩嫩的，香香的鱼鱼就游满了水盆。
然后捞上一碗，调上备好的蘸汁儿，搅一搅，吃一口，那美味，呵呵！不吃都馋得流口水。
04
不会擀面条的父亲，做漏鱼鱼那是一绝。他做的鱼鱼，光滑，筋道。尤其是炒了菜后的漏鱼鱼简直就是美食。
黄黄的漏鱼鱼上飘着红油辣椒水，点缀几丝嫩黄的葱花和几片碧绿的香菜，诱惑着你的味蕾，看着都是一种享受，更不要说是吃啦。难怪母亲最喜欢吃父亲做的漏鱼鱼。
记得有一次，那个插队不久的知青大哥哥到我家吃饭，父亲正好做的漏鱼鱼。
那个大哥哥看到满碗的漏鱼鱼，很是惊讶。我抢着说:“大哥哥运气好，正好赶上我爹做的漏鱼鱼，今天是我娘生日，我娘最爱吃这个！”
“哇！看来我的运气真不差，不过阿姨好福气，叔叔这要捏多久，才能捏出这么些。叔叔待你太好了，你们的爱情好伟大啊！”
母亲都笑得要喷饭了:“要真是一个一个捏的，也真劳烦他的一篇真心了。这是用葫芦瓢漏的。”
“爱情是什么东西呀？快尝尝我爹的手艺。”我不解地问大哥哥。
那个大哥哥摸摸我的头:“你长大了，就会懂的。”
“小孩子快吃饭，哪里那么多的话？”父亲说着把我拉到了一边。
母亲还是一个劲儿地笑，笑得我都有些迷糊了。
05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兄妹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家。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大鱼大肉充斥了餐桌，我们也不再吃什么甜面片和漏鱼鱼了。
但每次回家，总能看到母亲给父亲做的甜面片儿，偶尔还会吃到父亲跟母亲做的漏鱼鱼。特别是过年，餐桌的中央照旧会有一大盆被父亲称为“年年有余”的漏鱼鱼。看着父母高兴，我们也能享受童年的快乐，没有人提出过异议。
父母的年龄大了，他们被远在省城工作的哥哥接到那里去享受晚年。
母亲和父亲单住，他们生活比较方便。偶尔还会做自己喜欢吃的甜面片和漏鱼鱼。只是常听母亲在电话里说，城里没有漏鱼鱼的葫芦瓢。
我们也劝她，那个又不是多好吃的，非要吃那干啥？后来还是父亲从市场上看到了那种不锈钢的笊篱。
但是这个太浅，不好用，做不出成型的漏鱼鱼。后来，父亲就买了一个塑料的瓢子，他要在上面钻上孔然后漏鱼鱼。
要在瓢上钻上均匀的孔，在家里是做不成的。于是父亲就到市场上去找人钻孔。
就在那天，就在给塑料瓢钻好孔回家的路上，本来就患有高血压的父亲一下子摔倒了，手里握着那个钻了孔的塑料瓢，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尽管父亲在医院里，被抢救了整整七天七夜，但是他还是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父亲走了，永远的走了。母亲总在责怪自己:“要不是我要吃那个漏鱼鱼，你爹也不会就这样走的。都怨我，都怨我呀！”
父亲走了，没有给母亲留下什么，只留下母亲无尽的忏悔和一个没有漏过鱼鱼的塑料瓢。
06
父亲去世后，尽管有了漏鱼鱼的塑料瓢，而且我还专门托人从老家特意做了漏鱼鱼的葫芦瓢，带给母亲，但母亲再也没有吃过漏鱼鱼。
就连过年的饭桌上，我们再也没有看见过那盆象征着年年有余的漏鱼鱼了。
只是母亲每天做完甜面片，都要盛上一碗，插上筷子，虔诚地祭拜去世的父亲。哪怕是父亲的祭日，母亲也会擀上一碗甜面片，让我们带到坟地里。
“娘，我们买有这么多东西，你就不用麻烦再做了，我就不明白，我爹咋就喜欢吃这么简单的甜面片呢？”
后来，我才在母亲的口里得知，父亲当年就是吃了母亲做的甜面片，才有了他们的婚姻。
07
当年，母亲的家里很穷很穷，外公外婆带着母亲和舅舅到我们村的邻村要饭时，被好心的人家收留。外公和舅舅再那家扛长工，外婆则在家里缝缝补补。
后来解放了，他们一家才分了地，分了房子，定居了下来。
父亲的家，虽然不是地主，但家境还算殷实，曾祖父是我们村里有名的文书。祖父是铁路工人，父亲也读过师范，知书达理。
不过曾祖父喜欢说书，就是讲故事，吸引了乡里不少人。外公外婆都是到爷爷家听故事的常客。
那时的母亲，虽然是出了名的美女，但家境贫寒，16岁了，还不曾有人上门提亲。奶奶也曾看中母亲做她的儿媳妇，但因母亲比父亲大三岁而搁浅。
一次，父亲跟随爷爷到邻村，也就是母亲的村里办事，无意间在母亲家里吃了母亲做的甜面片，他便念念不忘。
后来硬生生缠着曾祖父央人说媒，父亲母亲才结为连理。父亲美其名曰:“妻大三，抱金砖。”
原来是甜面片做媒，成就了一段婚姻，难怪父亲一年四季，都爱吃母亲做的甜面片。
后来，和二叔聊天，无意中谈到了父亲母亲，谈到了父母喜欢的甜面片和漏鱼鱼。二叔这才慢条斯理地说:“你爹根本就不爱吃甜面片，那只是想娶你娘的借口。我和我哥一个被窝里长大的，他那点儿秘密瞒不过我的。”
啊？不会吧？难不成父亲为了母亲，竟然违心地吃了一辈子的甜面片？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那么漏鱼鱼呢？不会也隐藏着什么秘密吧？我可得好好问问母亲去。
甜面片，漏鱼鱼，承载着父母多少甜蜜的回忆，甜面片，漏鱼鱼，就像我那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父亲母亲！
（无戒365极限挑战训练营更文第八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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