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十二岁,上四年级,家里陆续添了鹅黄色藤椅,钻石牌吊扇,飞跃牌黑白电视机,这让我很开心,但比开心更开心的是我有风一样的自由。
快放暑假了,天气很热,小伙伴们悄悄掀起了学骑自行车热潮。
一天中午放学到家,父亲在堂屋西间给人包药。我去跟母亲打招呼,灶屋跟蒸笼一样,她在里面擀面条,脖子里搭着毛巾,不时擦一下额头鼻尖,后背湿了一大块。
我跟母亲说要出去学骑自行车,这也是逃避烧锅(地锅烧火)的借口,父亲做的锅灶实在不咋地,通风不好,老是断火冒烟,我和母亲常被熏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为了确保得到允许,我报了两个同龄人的名字,说她们也在学。母亲应允了。
我推着自行车出了家门,就像鸟儿飞离枝头,那轻快的心情,仿佛自行车是我张开的翅膀。
凤凰牌自行车我家的凤凰牌自行车,就是这样的,高大,带横梁。我双手扶把,右脚蹬着脚蹬子,左脚蹬地,呼啦呼啦,车链子摩擦车瓦的声音急切,感觉自己蹬得还蛮溜的。
十二岁,我个头比自行车高了,就是瘦,有点伸头,像一根弯豆芽或者柳条子。这样的体型,比较容易保持平衡,自行车不轻易倒。
出了村后面的十字路口,一条宽宽的土路,可以并排走两辆木架子车。它穿过大田地,到了别村的田地边,窄到只能走一辆木架子车,这样一直延伸到后面的公路。
路两边地头都是高大的杨树,小麦早已收割完毕,还留着成垄的麦茬,玉米苗甩出了几片叶子,肥力不够,颜色不够“乌冬冬”(墨绿),绿中透着点黄气儿,却也欢快地,在微风中,朝我招手。
大中午的,路上没有大人,静悄悄的,只有一阵一阵呼啦呼啦的声音,总共也就三个小伙伴,有人突然PIA叽连人带车摔倒在地,其他人报以大笑,那摔倒的人咧咧嘴,想哭,待扶着车站起,又没事人一样,呼啦呼啦向前蹬去。
我们最多骑到路变窄处,别人家的地盘,还是有些怯的,调转头,往村头十字路口的方向骑。这样几个来回,那两个小伙伴慢慢散去了,我还兴致勃勃意犹未尽,一个人继续练。
琢磨着车子在手里稳了,我敢换脚了,左脚蹬脚蹬子,右脚从横梁下过去,也蹬上了脚蹬子。天哪,我竟然会骑了,这真令人兴奋!可是,我不会停下呀,怎么办怎么办?再不停下我也要PIA叽了。
天无绝人之路,右手边前方一点是一个麦秸垛,我一闭眼就冲了上去,哈哈,刚好歪上去。用这种冲麦秸垛的方法,第二天我就敢上车座子了。
琢磨着母亲该做好饭了,我蹬着车子回家了。果然,母亲刚盛好鸡蛋汤捞面,上面还盖了一层荆芥叶。我端起一碗,一边呼噜呼噜扒面条吃,一边向母亲吹嘘我的飞速进步。
吃完饭,母亲往我书包里放了两根嫩黄瓜,说路上吃。
我嘟囔着说吃饱了,不用带了,心里却如吃了蜜糖一样甜,,一路蹦跳着,哼着歌,上学去了。
谢谢母亲!如今三十多岁的我,回忆起来,仍然羡慕那个幸福的像风一样自由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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