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刚递给张素一杯可乐，透过肯德基玻璃墙往外张望，看看等的人是否有来。
“靠，怎么还没来。一点儿信誉都没有。”说完，他吸了口冰镇可乐。
穗城的深秋像个会放大情绪的小孩童。同一天，正午烈日热得街上的行人如行走烤板之上，而清晨和入夜的凉风习习又时常给人将要入冬的错觉。
“他刚电话里不是说现在出来吗？”张素看看手机，“过去三十五分钟了，影都没见找。不会电梯里出事故了吧？”两人相视一笑。这一笑，正如一年前李少刚帮着张素对付完陈校一样。
李少刚加入新得力前，公司的市场部只有渠道组和电销组。4A广告公司出来的梁杰辉是新得力老总挖来的第一个策划人，也是市场部的总监。而李少刚则是梁杰辉招进策划组的第二人。总监一立，策划组建好，梁杰辉随即筹建了地推组。策划组和地推组本就有明确的分工合作，可新得力渠道部的元老陈校，日日向梁杰辉借人。说是到已打通的学校去收发问卷。
职场套路对梁杰辉来说并不陌生。尤其撞上年老资历深连老总都给几分面子的陈校，他自然不能由心行事。况且，上面也让他和渠道的陈校多熟悉配合，他也得做足了表面功夫才行。
好几回，陈校在地推组扑空，直接到策划组抓人。理由永远是，“我跟梁总监打过招呼了。”
地推组同事长期不回公司报道，只需直接到各分校四周拉到固定数的人到门店上体验课即可。故而，陈校到策划组更是勤快。只要被点到名，没人敢推辞，除了李少刚他们投放的人。后来，还有晚他一年进新得力的张素。
刚开始，张素会配合陈校，可去过两次弄清怎么回事后她就开始拒绝。也不过才拒绝第二次，陈校便大张旗鼓在办公区虚张声势地发声批判。
“小张，我跟你说，以后你工作上需要我们渠道部的人配合，想都不要想。你知道吧，想都不要想。”陈校目光环绕办公区，音量不受控制，不满溢于言表。
只有渠道组的人会自称是渠道部的，这也是陈校的意思。
“陈校，我真的有事在忙。”此时，张素已怒火中烧，只是压制得太好而面露冷漠。
“一整天都不知你忙什么，不就写几个文档吗？”年过五十，染一头油亮黑发的陈校鲜少用电脑。非要打字出来的，她都事先在纸上用铅笔写好，再交给渠道组的人打字打印出来。
没从公办幼儿园退下来前，她就帮着新得力打通了不少学校关系。与她有丝瓜藤亲戚关系的老总知道时代变了，但还得对她客客气气的。毕竟，培训课生源有不少还得仰仗陈校打下的关系。
“李少刚他们忙我是知道的。你有什么好忙的？”陈校瞪大了眼睛死盯着张素。
张素气得不知回应，硬着头皮定坐在位置上，与新合作的少儿杂志沟通进校开公益讲座软推的事。
“陈校，张素真的很忙。我们和岭少杂志的人有个比较大的项目合作，配合的版面排期情况、软推材料，还有这周五的公益讲座都得张素这边来。而且投放这边也得等张素的沟通反馈呀。”举手不打笑脸人。李少刚娴熟的笑脸要浮现，什么时候都行，受他控管地妥妥的。
“哦，是吧。那李丽云能不能过去帮忙呢？”
“这个……恐怕也不行，真的。您看我们昨晚还在加班呢，她社区论坛这块事情也的确比较多。”李少刚浅笑。
“这样啊。”陈校再次环顾办公区，“我找课程设计组的人看看吧。”昂挺着头，她到大屏风另一侧的办公区。
张素想感谢李少刚，可犯难不知如何开口。
不一会儿，陈校边往回走口中边自顾自地说，“哎呀，课程组的全部都开会去了，也不知要开到什么时候。我等等就要出发的呀。”
陈校的渠道组一直在招人，可人来人往，总也待不长。起初，她怪人事的胖洪找的人不对。非得亲自找，亲自面。亲力亲为，结果没变。新进来的，都待不过满月就走。
“找胖洪看看能不能安排人给我。”陈校自言自语，拎起收拾好的包包走开。
听办公区一声门响，张素李少刚同时转头相互看了眼对方，不禁大笑。此后，两人对彼此的了解便更进一步，慢慢成了好友。
“欸，程哥，出来没？”李少刚委婉催问，“别又不记得，忙其他的去了吧？五一约好谈，您一直说没空。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咱们购课网也开发得差不多了，需要您多参与参与提提意见呀。”
桌对面的张素深叹口气，做出无声口形“王八蛋”。
半年前，在同一家肯德基同一张桌子上，老程信誓旦旦向李少刚保证，两个月后他马上就把谈好的30万汇至购课公司。李少刚也同样信誓旦旦给张素做了保证。保证他俩一起筹的15万垫付设计开发费，等两个月30万到账，购课网上线运营创收，就能连本带利回。
张素知道，李少刚内心花花肠说话弯弯绕是为了迂回体面地办正事。他那套，对陈校和老程这类人最受用。当初如果不是学着李少刚虚加班实干自己的事，张素断断逃不过陈校老一派自认死理的包围圈。
俩人没白等，老程终于露面，还带来他媳妇。
顶着齐肩方便面头的老程媳妇，生得一副肥嘟嘟的娃娃脸，一开口便知她不是目所能及的无害角色。没等老程寒暄解释，泡面头机关枪似的问题对准李少刚扫射。一枪比一枪威力大，枪枪正中要害。半小时里，李少刚如训练有素的狙击手，每一枪要打什么部位，不等对方按下扳机就想好怎么应付。
老程的泡面头媳妇听得连连称赞，忍不住问。
“少刚，你几几年出生的呢？”得知答案，她轻笑看了眼桌面，“年轻人啊！”
顿几秒，泡面头手肘碰碰老程，“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老程简单与李少刚聊几句，到了钱什么时候打的问题，他斜视一眼媳妇，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嫂子您看，这钱……”李少刚转问老程媳妇。
“哦。”泡面头侧转头的力度震得脸上肥肉颤动，“我和老程回去商量下，再给你答复。”
李少刚内心骂娘，强装着笑脸对老程，“程哥，咱们这个事先不是都沟通好了嘛。”
“小刚，你放心。我们这两天肯定会给你具体答复的。”没等为难的老程开口，泡面头抢答似地给了回应。
“好好好好，嫂子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下周二前，我等您和程哥的好消息。”李少刚做足了全套的客气。
地铁回程路上，李少刚没问张素为何刚才一直沉默不语，倒是指着大广告栏上的购物狂欢广告畅想。
“搞个几年，咱们的广告打到这儿，就完美了。”他看看张素，再看看红黄激起购买欲望搭配色的广告。
“是啊。”张素学会了李少刚那套配合着说，心里想的却是几天前陈亚莲给她说的一句话，“入门没想象中简单。”
陈亚莲租住的整栋楼要换新门禁，房东让他们以旧换新，否则押金得重新交。恰好陈亚莲有高中同学到穗城，暂住她哪儿。她需要找张素拿回之前漏还的旧门禁牌。换新的给高中同学，也方便出入。
得知张素的情况，陈亚莲说了好几回，“我大姐说的对，给人打一辈子工，还不如自己干。”
张素在讲自己快弹尽粮绝的遭遇时，陈亚莲似无意识说出的那句，“入门没想象中简单。”令她颇为感慨。
初期并非李少刚所言，只有短短的两月，也并非任何创业小微公司给出的时间。张素猛觉自己好像对在线教育没有想象中了解，对李少刚几年后能在地铁里布满购课网广告没有信心，甚至对陈亚莲所说，她大姐要赞助她开门店，持不乐观态度。
作者：草莓味菊花茶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