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你好

作者: 辰阳慕雪 | 来源:发表于2017-03-07 17:04 被阅读83次

    1

    今年的初冬没有往日的气势汹汹,更像一个半路遇到美女缴械投降的冷面杀手。这万人迷向大地抛洒火热的情意,万物都迷醉在她的柔情里,暂时忘却了季节更迭尘世炎凉。

    下午四点,深港市万佳路步行街人流涌动,像装在巨大盆子里慢慢游动的黑色蝌蚪,享受难得的冬日暖阳。

    “你好,时光”服饰店处于步行街街口,从外观就吸引了拥有小资情怀女人的眼球,让人有强烈的进店愿望。

    咖啡色木质门窗,精致的雕花,玻璃橱窗外斜立着同样是咖啡色木质框牌,中间奶白色的磨砂纸上躺着深紫色字,向路人呢喃细语:

    你知道想念一个人的滋味吗?就像穷尽一生吸干地球两极的冰雪,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流下一滴一滴热泪。

    立牌左右两边各摆放一盆生机盎然的巴西木,那遒放的姿态好似要突破生命极限的声声呐喊。几束风干的深紫色勿忘我倒挂在玻璃橱窗外上方。

    摆在橱窗里的衣服从质量、款式、裁剪都显示了与众不同的气质和品味。推门而入,中央摆放着米黄色的布沙发,镂空铜质白色茶几,茶几上放着几本书和几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头顶一大盏复古宫廷灯,两侧漆成鹅黄颜色的墙顶各装四盏复古风的壁灯,里墙放置一与门窗同色系的四角桌,桌上放着一老式唱机,舒缓又略带伤感的乐曲飘满屋子。靠墙的展柜里挂着各式各样素洁养眼的时装。有不少人在挑选并试衣服,很多都是固定的老顾客。

    静一在收银台跟一对难缠的夫妇周旋,不时焦急地看手表。老师打来电话,雨寒把一男生的脸抓花了,已经处理了,让静一放学时间直接去办公室领孩子。

    衣服没有质量问题,是熊大样的女人穿着不合身,吊牌都不存在了,已经卖出去一周了,还吵着要退货。静一解释调解了半个小时无果,耐心磨得和那男人的头顶一样光了。

    静一望着那片不毛之地发呆,在琢磨那里是适合苍蝇着陆还是更适合老鼠着陆。那男人前天不是陪一位漂亮时髦女郎来买过衣服么?当时还可惜,鲜花插牛粪上了,原来是朵野花。婚姻于女人当真就是强X光,让皮囊下彼此的不堪一览无余,也让女人从娇艳的玫瑰基因突变成裹着皮毛的熊。

    静一再次看手表,已经四点二十分了,放学时间都过了。她抓起手提袋开启脚底抹油模式,边跑边叮嘱米娜,“已经网开一面了,除非找到吊牌,否则坚决不能退换货!”。

    公汽像虫子缓缓蠕动,等静一赶到学校,校园里早已闃寂无声,,办公室门已锁。

    就在静一心慌慌时,老师发来了条短信“雨寒跟她爸爸打电话了,被爸爸接走了。”

    “爸爸??”静一心里咯噔了一下。应该是林灏云吧,也只有他了。上次开家长会,静一去外地开订货会,雨寒用同学手机给林灏云打电话,然后骄傲的向同学们宣布“谁说我是没爸的野孩子?我爸爸很帅,等一下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成熟的帅哥!”

    林灏云,于静一是个复杂的存在,是堆火,想靠近取暖却怕引火烧身。从上次爆发激烈争吵,他们已经中断联系两个多月了。

    2

    和林灏云的相识更像是富有戏剧性的电视剧桥段。

    那是两年前,雨寒五岁。尹静一,何毓婷,米娜被朋友们戏谑为“悲锵三人行,”差一个字可以上凤凰卫视了。尹静一,未婚单身妈妈。何毓婷,用她自己话说,没文化的老爸给她取了个避孕药的名字,从此她就和好男人彻底“避孕”了,成了渣男收割机,现任男友也是第四任正在热恋中,朋友们一致建议她查查这个男人身份证,是不是又是某个不知名的山旮沓里有老婆。米娜,隐性单亲妈妈,所谓丈夫更像是把家当旅馆的旅客,明明在一个市区,却一个月难得着家一次。那天是虐狗的日子---七夕,用毓婷的话说,特么街上的流浪狗都在过节,看看我们这些不像女人的女人!

    所有的节日都是用来提醒孤单人们的孤单的。晚上聚会喝到微醺时,米娜在KTV当领班的同学明英来了,刚换班。一对大大的丹凤眼,浓黑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扑闪,大理石般光滑白嫩的肌肤,小小的酒窝,高挑的身材。

    “你们这个日子这样喝酒不是拿放大镜照悲催么?”然后神秘的对静一说

    “你白长这么漂亮了。要不要我跟你介绍一个有钱的主儿?偶尔陪陪你,要不然这尼姑般的清修生活要过到死啊?”

    静一脸颊绯红如抹胭脂,眼神迷离,长长的睫影在象牙白的下眼睑跳跃。叹叹气摆摆手,“甭管什么男人不都是一样的动物么?!”

    明英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望着静一摇头。

    “哎,哎,你们劝劝她,那个男人现在正在盛世豪门唱歌,好歹过去看看啦。怎么能对男人像绝缘体样呢?”

    米娜,毓婷酒劲一上来就喜欢嗨的做派来了,伙同明英生拉硬拽着静一往盛世豪门而去。

    入大厅,震耳欲聋的各种走调的“鬼哭狼嚎”差点让静一晕倒,头顶天花板都是在跳舞。明英不忘在她耳边如青楼妈妈嘱咐女儿,“你要放开点,别老端着圣女‘闲人勿近’的模样。我就不进去了,我跟他们提前打了电话的。”

    进包厢,昏黄的灯光,一个还算长得正常的男人正唱《等待》,唱得也算正常。画面切换到后方,几个女人嘴巴张得老大面面相觑,几乎每个男人都抱一个衣着暴露的小姐。一个像鲁智深模样头发梳得蚂蚁撑拐杖都难以爬上去的老男人走上来跟静一打招呼,满身酒气,“你是尹小姐吧?”那笑那眼神出卖了他的身价品味,静一只得尴尬撇嘴一笑。

    好在毓婷和米娜会唱歌也会活跃气氛,静一不擅长唱歌也不习惯那种男女随便搂摸的场合,陪那个“鲁智深”调了支舞后,一直坐在角落里闷不做声。这里的世界离她那样遥远,陌生得如另个国度。

    静一借口上厕所,溜出去透气。出来到洗手间往脸上掬了把冷水,走向回廊旁边的小免费咖啡厅,里面有几张桌子。

    刚坐下,侧头发现旁边坐了一个男人。那侧面不禁让静一心一阵阵抽搐,发呆看了好一会儿。原来是刚刚唱《等待》的男人。他什么时候也溜出来了?那男人也看着静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静一逃也似的扭过头。

    “尹小姐不喜欢这种场面,干嘛勉为其难来一趟呢?”

    “那你干嘛要来?你难道很喜欢寻欢作乐的场合?”

    “我和杨先生是生意场的合作伙伴,其他都是他朋友,说是来陪我的。第一次来深港市,我是云岗人。”

    听到“云岗”两字,静一脸色刷白,一阵眩晕,呼吸都变得艰难,她不再吭声,垂着头大口大口喝咖啡。

    交流中断,空气变得凝重。

    “呃......呃,我叫林灏云,刚刚在包厢里观察尹小姐很久了,总感觉你眼里关了一池子的哀伤,像朵安静忧伤的百合,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的......”

    “不好意思,林先生,我现在不想说话。你难道跟初次见面的女人都这么多话么!”静一没好气打断他的话。

    林灏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干咳了一声道: “不是的,好吧,我闭嘴。”

    静一不喜欢他总一副要笑不笑的一副玩世不恭的看客模样,虽然衣着长相都不讨人厌,但是就是那笑让此刻的静一忍不住想朝那脸挥两圈,让他每只眼盖个章。

    静一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看手表已经快一点了。扭过头看向旁边的林灏云,他一手端着咖啡杯送到嘴边一手拿本书看得出神,看样子那本书是包里随身带的,边角都卷起来了,嘴角依然挂着那种笑。

    米娜、毓婷唱得正欢,静一想独自回去,又不想再回包厢,磨蹭半天才嗫嚅道:“那个,呃,林先生,麻烦你等会儿转告我朋友,我累了,先回去了。”

    林灏云合上书收好包,抬头起身。

    “我跟杨先生扣条信息就可以了,反正坐这里也无聊,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说完就径直朝门口走去,静一拒绝的话又滚回肚子里了,反正看样子不是坏人,再说自己来时不是借酒自嘲“如今强奸都不是事儿了,姐姐我孤独寂寞恨!”,何况现在texi费都免了。

    盛世豪门门前泊着许多豪车,有钱的男人几乎都喜欢醉生梦死的夜生活。静一观察走在前面的林灏云,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型男,一米七五的身高,恰到好处的胖瘦,淡蓝衬衫湖蓝休闲西服,都是静一欣赏的款式,四十一二岁,正值男人的黄金年龄。

    林灏云打开车后门,对静一做了“请”的手势,待静一坐好关好车门,他才上驾驶室开车。从上车起,静一就望着窗外发呆,来这里五年多了,城市的繁华更甚,她的落寞却依旧。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静一家楼下。

    下车静一低头连说了一窜恳切的“谢谢”,林灏云又露出招牌笑容,“你再穿套和服踩双木屐就更有味道了!”楼道灯坏了,静一打开手机手电筒功能,走到三楼家门口,回过头看楼下,发现林灏云还没发动车离开,只等关门,才听见外面车子“嗖”的极速离去。

    静一感觉有股热流从心脏穿流而过,那种仿佛远去一个世纪的暖流竟然来自一陌生男人。静一不由得摇头苦笑自己。棉絮般的“呼哧”声从雨寒的房间传出,灯亮着,怀里抱着蓝精灵。这孩子与生俱来的怕黑胆小,每次睡觉双手都要抓个东西才能睡踏实,上幼儿园之前是搂着静一的脖子。只有在这个时候,静一才敢细细地探究抚摸这眉眼、唇角、鼻子,手仿佛触摸到了远去的岁月。静一俯身在孩子禁闭的双唇落下轻吻,留在雨寒脸上的还有静一眼角溢出的泪水。

    第二天免不了接受毓婷、米娜的调查,似乎都认为孤男寡女撇开众人一边约会去了。毓婷机关枪似的说:“我帮你打听了,那个美男子可是个抢手货,和他们不是一窝的,做房地产和建设设计的金主,老婆得了重病躺医院两年了,估计活不长了。”

    “那关我什么事?”

    “猪啊,你机会来了哎,不知道抓啊!”

    米娜忍不住问了句:“出去那么久总还是留下联系方式了吧?”

    “没留,话也没说几句,听他说来自云岗就不舒服!”静一皱着眉边整理货架的衣服边咕隆。

    米娜、毓婷两人交换了个无奈的眼色再没说什么了。

    再见林灏云已是三个多月后。静一从外地开完订货会拎着大包小袋出机场大门,下着大雨,没有一辆待等的士,机场巴士也没影。正一筹莫展之际,远处有个男人朝这边招手,静一朝自己周围看了看,除了自己这个倒霉鬼没有别人了。等那人朝这边快步走近,才觉得哪里见过似的面熟却一时记不起来是谁了。

    “尹小姐,不记得我了?我可记得你呢!这天气只怕很难打到车,跟我走吧。”

    静一一脸茫然看着他帮自己提包,走在他旁边,看着他侧面,有个场景徐徐浮出了记忆的湖面。

    “你是,你是那天晚上送我回家的林先生吧?”

    “呵呵,你总算想起来了。我沮丧得快哭了,我以为自己是人见人不忘花见花会笑的帅哥呢。”

    静一讪笑了声,“我这个人有自虐倾向,对所有好的没记性,对坏事情记忆犹新。”

    “我原谅你了!当你是夸我了!”林灏云吹了声尖厉的口哨,伴随着车轮碾过雨水“噗噗”声驶向深港市区。

    林灏云先送静一去店铺再去办自己事情。半个多小时车程里,林灏云说,静一听,作为礼貌回应,不时穿插“嗯”“啊”“哦”“这样啊”或者点头。林灏云准备着手把公司迁到深港市来,正在找合适的写字楼。这里有很多大学同学及哥们儿,一些重要的亲人也住这里。老婆不久前也去世了,儿子也作为交换生去英国读书了,那边没什么牵挂了。

    听完林灏云的涛涛黄河水,静一也到了店门口。“哇,不错!‘你好,时光’好特别的名字!和你人一样!”

    静一莞尔一笑,道谢,准备下车。

    林灏云赶紧下车,喊住静一“等等,尹小姐。为了感谢我,你把手机号码告诉我吧。我们很有缘呢。”

    静一头也不回,留下句:“有缘或无缘,‘你好,时光’就在这里!”走进店里。

    3

    林灏云第一次正式光顾“你好,时光”是两周以后,公司正式落户深港了,这次来是替自己投资人之一的堂姐买衣服。型男的眼光果然不一般,很利索的从衬衫、裤子到外套一口气挑了六件,都是经典款。消费一万一,作为超级VIP理所当然要到了静一的手机号,说是给堂姐,要是衣服不合身可以方便联系。堂姐没来过电话,倒是林灏云隔三差五打电话发短信,今天问有空出来喝咖啡么明天问肯赏脸出来吃个饭么。静一每次都是“对不起,我很忙”回绝。后来,他干脆有事没事就来静一上班的店子坐,有时还俨然导购帮年轻女顾客做服饰搭配建议,审美独到加长得帅赢得不少女顾客的青睐。

    静一奈何不了他,只得听之任之,对他永远是漠然的客气如一般顾客。气得毓婷时不时狠狠揪静一一把白一眼。次数多了,连放学回来在店里做作业的雨寒都看出了端倪,这孩子鬼精灵得很。她和妈妈身边除了几个时常吐槽男人的阿姨从没有出现过正常的男人,尤其是如此帅又让人讨喜的伯伯,更重要的是这个伯伯对妈妈有意思。一大一小很默契地站到了同一战壕里,辅导作业玩游戏。周末雨寒不是撒娇央求林伯伯带她去买兔子就是看个3 D电影,每次静一板起脸欲发火拒绝,林灏云就以她只是学前班孩子为由挡住静一的责难。眼看雨寒越来越依赖林灏云,只要看见有凯迪拉克标志的黑色车就高兴得雀跃,静一内心越发不安。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波澜不惊的安稳,她怕无端平地起惊雷。大手牵小手说说笑笑在外人看见以为是一对父女,除了静一,所有人都高兴这样的现状。

    越来越寡语的米娜偶尔也会质问静一:“你是预备一辈子一个人带雨寒过么?让她在没有爸爸的世界里长大?这对她不公平!保不准你会让她重蹈你的覆辙!”

    静一何尝不明白这道理。雨寒那孩子把林灏云给她买的所有礼物当宝贝一样放在床头,每晚睡之前都摸一摸。有天晚上她甚至兴奋得睡不着觉,双眼充满无限幸福的期待,求妈妈告诉她爸爸是谁,她觉得林伯伯就是自己久未谋面的爸爸,现在迷途知返了来认女儿了,她已经大度原谅他多年的缺席。在静一反复认真诚恳的解释否决可能性后,雨寒眼睛里光芒虽淡去,但是嘴巴里依旧念叨“反正我觉得就是。”一直念到沉沉睡着,嘴角依然挂着梦幻的微笑。

    看到孩子这样,静一一度麻木冰冻的心却是如泡在酸楚的深潭里痉挛,久违的痛如狂风阵阵偷袭一座废墟,风走满目尽是沙砾,硌得人心、眼生疼。

    也许是怕伤了孩子的心,也许是一个人像片单薄的秋叶目睹太多荣衰荒凉,再不想随风漂泊,也有那么点渴望被人拾掇回去好好珍藏,静一不再排斥林灏云的殷勤。

    以前每逢恶劣天气,早晨闹钟响起床娘俩梳洗上厕所像打仗一样忙乱,尤其雨寒,像复读机般催静一快点能不能少化点妆,要迟到罚站了。现在,这鬼精灵淡定得异常:“妈妈,你慢点化妆,要最漂亮。我和林伯伯约好了,只要天气不好,他就会开车来接我们。不用担心迟到了。”林灏云总是提前半个小时楼下等。

    一路上像是父女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不停歇,林灏云不时含笑从镜子里看静一,每次静一都会扭头看向窗外。静一也偶尔偷偷从后面打量起这个男人,高鼻梁,薄唇,那侧面的坚毅俊郎,那笑容,总像一副记忆深处的幻影,慢慢逼近罩住静一,她想拥住那影子,影子来时她却忍不住想撕碎的恼怒。也许这是她从一开始不讨厌也想远离林灏云的原因吧。小家伙甚至每晚睡之前坐床上双手合十祈祷明早下雨变天,那认真的样子让静一心底隐约不安。对现实,她从没有过确切的牢靠感,这暂时的快乐更像是从哪里借来,到期是要退还的物品。

    来来往往一年多,两人的亲密也只是三个人去公园时,全程林灏云紧紧握住静一的手不放,小家伙跑在前面不时偷笑。两个人约会喝咖啡看电影,在幽暗处,林灏云总是趁其不备来个激吻,每次想有进一步举动,静一总是突转风向慌张兼愤怒地撤离,这风刮得林灏云如在云端。

    好在多年生意场上沉浮周旋成就了林灏云的好耐心。何况这个小他十多岁女人打从第一眼看见,她的眼深如湖水,凭阅人无数的直觉,这湖沉了一湖底的悲愁,他想爱护她保护她。因为他了解哀愁的滋味,五岁父母出车祸双亡,他被叔叔婶婶收留长大,虽然不曾刻薄他,那种没有安全归属寄人篱下的凄惶感伴随着他长大。静一不仅店子生意打点得好,有出色厨艺,空闲练字画画看书,没有一丝丝都市女人的浮躁市侩,像兰草般淡然幽香耐人寻味。林灏云对静一当初的同情保护早已变成了深深的爱慕。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对静一说:

    “静一,我有耐心,我可以等你,我想给你和雨寒带来幸福。”

    每次静一总是艰难地说:“灏云,对不起,请你给我时间,我需要时间。”

    静一怎能不想不贪恋那天降的温存?!得到与失去,幸福与浩劫总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太容易翻转,对静一来说更是如此。与其最终要失去不如从没有拥有,心也就不会有缺口。静一怕那个已经缺了的口还没补好,林灏云的出现会豁开更大更狰狞的口子,她已承受不起。

    九月十八是静一生日,也是一个灾难的开始,是她愿意日历飘过的一天。

    那天林灏云出差可能回不来,但早早预定了一行人在空中二号餐厅的晚餐。米娜在路上打趣无精打采的静一:“看你平时横眉冷目的,不在又想了吧?”雨寒也跟着附和。推开包厢门,几个女人以为跑错地方了,看门号又没错。房子墙壁贴着发光的心形气球,组成了 love ,桌子正中央一大束火红的玫瑰,眼睛适应了灯光,才发现林灏云站在暗处望着静一呵呵傻笑。

    “林伯伯,你真的赶回来了啊?你都出去一个星期了!我和妈妈想死你了!”雨寒跳过去拉着林灏云手一顿好摇。

    静一看着眼前站在身边就是太阳的男人,多想冲过去紧紧抱着他,哭也好,笑也好,对他说:“我想你!我想我们这样一辈子!”

    可是,静一如石膏像立在原地,内心翻江倒海却安静地看着林灏云,眼睛如晶莹剔透的夜宝石。

    林灏云走过来,从兜里掏出条坠着一颗心的钻石项链,拨开静一云般柔软的青丝套在了她天鹅般优雅的脖子上,附在静一耳边温柔地说:“这是我出门在外带回的小玩意儿,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这是我第一次送你的礼物,不要拒绝。我套住你了哦!”

    “哇喔!我回去得好好教育我家那位,一年了,我草都没收到一根儿!”毓婷惊叫。

    泪从静一眼角悄悄滑落。

    饭后,只剩主角二人,米娜她们有意而为之。

    “我们今天放你俩的大假,好好约会!”三个女人边走边回头坏笑。

    静一提议去酒吧。人声鼎沸,林灏云选了个角落位置坐下。静一要了一瓶xo,今夜的她想用烈酒燃尽心头的阴影回敬过去,林灏云怎么挡都挡不住她想醉的决心。

    喝到快见底时,静一的脸像火烧云,意识随着酒精起舞。

    她用一根手指抵着林灏云的鼻尖,“你,你了解我的过去么?还说给我幸福,你给得了么?”

    “静一,我一直想问你。但是你不说我不想强迫你。过去有那么重要么?不是都过去了么?”

    静一可劲儿咬着嘴唇泪水似雨注倾流,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根手指摇着“过不去了,你不懂的,我要回去了。”

    林灏云扶着静一,看着怀里她成醉态的愈发动人模样,鬼使神差地把静一带回了自己家里。反正来时米娜说了雨寒今天交给她带。

    这是林灏云从心底里无比眷恋的女人,滚烫娇好的身体,就躺在自己床上,他控制不了想把自己和她融为一体的欲望。手只听从下身的指挥,不由自主撩开静一的裙,一寸一寸游近那湿热的沼泽地,血液灼烧得林灏云一阵眩晕,藏在体内的野兽快把自己吞噬,唯有释放。他几近疯狂的吻着静一,从脸庞嘴唇席卷到娇小一把盈握的双乳。林灏云不是圣人,他也有过风月场露水情,个个都是性感尤物,可是从没有一个女人给过他如此沉醉销魂的感觉。更让他始料未及又兴奋的是,像另一个人女人附身的静一反常的主动和狂野,她快乐的呻吟,热烈娴熟饥渴回应着林灏云的每一个动作,两人到达极致的顶峰时,床上早已狼藉一片,混合着汗水和体液。林灏云已经虚脱了,他感觉这个谜一样的女人从今以后便是他的魔怔了。

    林灏云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时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阳光照得眼睛酸痛,枕边空空,不觉冷汗直冒,静一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他使劲拍打自己脑袋。

    看手机,已经九点一十。短信大几条,大部分是公司秘书小王和堂姐关于杨林路商业街整体规划的跟进说明,说具体情况发邮箱了。最后一条是静一的“灏云,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对不起。”时间是五点二十。林灏云感觉自己的心被抽空了,穿好衣服来不及洗漱直奔静一的服饰店。

    看店的毓婷看着胡子拉碴的林灏云满脸诧异。

    “你们两个怎么了?怎么一个回来说不舒服今天在家休息,一个像野人?”

    林灏云像风样疾驰至静一的家,手机关机,无论怎么敲门怎么喊都没反应,他便使劲锤门,引来邻居抱怨,静一才开门。

    “静一,你到底怎么了?你明明心里有我的是不是?我不懂你真的不懂你了。”林灏云急切的说。

    静一眼里满是泪水,“你什么时候懂过我么?你不就是图个新鲜快活么?该得到的你已经得到了,你可以走了。”

    林灏云两手钳着静一的双肩使劲摇晃着,眼睛因愤怒喷火,“我是缺女人的身体么?我要的是尹静一的心,你的心!”

    “心?林灏云,你不知道么?尹静一的心六年之前就死了,再也难以复活。”静一凄婉的望着林灏云。

    林灏云的双手无力的落下“那这么久以来,我到底算什么?”

    “林灏云,回忆是堆废纸,记忆是火柴,你的到来是打火机,引燃了废纸,烧伤了我,你知不知道?没有谁要你介入我的生活啊!原来我过得挺平静的啊!”静一声嘶力竭咆哮。

    “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存在!我是真的想对你好,让你痛苦了,对不起!”林灏云苦笑着摸了摸静一的头,转身关门走了。

    这一走,林灏云就真的再没像保镖样出现在静一身边了,表面看,静一和从前样静若古潭。雨寒可就不依了,怪妈妈赶走了林伯伯,不和静一说话,吃饭吃一半想着就开哭,哭得那个伤心,怎么也劝不住,静一还没见她那么哭过。每天睡之前挨个儿对林灏云买的礼物说话,又 开始了双手合十祈愿。

    4

    路上的塞车也变换了回忆的天气,与林灏云的过往像雨幕打在了静一自认为平静的心湖,溅起的水珠此起彼伏。

    回到店里,雨寒果然在,依偎在林灏云怀里,脸上泪痕未干,粉嫩的脸上有两道抓痕,看见静一,慌忙松开原本搂着林灏云脖子的双手。站起来满脸委屈看着静一,“哇”的一声哭出来,两只小手不停抹泪,“妈妈,我知道打人不对。可是,可是,那......那刘佳奇太欺负人了。他,他不只一次说我是没爸的野孩子。今天他,他说是双十一,说我和我妈都是没人要的单身狗。”

    听得米娜、毓婷想笑,但是眼睛却是红红的,都转身各自去整理顾客翻得零乱的衣服。

    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雨寒,静一的心像被什么砸得钝痛。抚摸着女儿的眉眼、唇角、鼻子,幻像后退成一副渐全的脸,那是一副不敢触摸的影像,是想拥抱不敢不能拥抱的过去。她再也忍不住泪流,紧紧抱着女儿,哽咽着说“谁说我们雨寒没爸爸了,你今天不是给爸爸打电话了么!”

    雨寒还兀自伤心呜咽“你骗人,林伯伯刚才在路上说他就是我爸爸,但是你不承认,还赶走了他。”

    林灏云偷偷瞟了下静一的表情,红着脸耷拉着脑袋挠着头不语。

    静一把雨寒交给俩阿姨,说和林灏云有事谈。刚坐上车,两人便同时问“过得还好么?”又同时陷入沉默。

    林灏云柔声低语:“我过得不好,很想你,但是不敢打扰你。”

    “我们去‘等一个人咖啡馆’坐会儿吧。我想把我的过去告诉你。”静一把手盖在林灏云手上说。林灏云一只手开车,另一只手紧紧抓住静一的手,仿佛松开就是永远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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