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兰默然
昨天的一场短时暴雨，使我回家的路变得有些漫长。
晚上下班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雷声隆隆，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雨被风扯成了45度的斜线用力抛洒着，砸起了一地闪着白光的此起彼伏的水花。大树像吃了摇头丸一样，疯狂地来回撕扯着自己的一头乱发。
狂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狂风暴雨不一会儿就小多了，但依然在纷纷扬扬地下着。下雨天出租车都不愿意跑，我好不容易用滴滴快车打到一辆车。司机是个中年男子，很健谈，也很幽默。他听我说话的时候语音有些生硬，以为我是新疆人。我说我只是普通话不太好而已，不是什么新疆人。
我们在新修的快速道上行驶，走了一段路，发现前面路桥下有几辆车在掉头。司机对我说：“前面有车掉头，估计是下面有积水了，咱们别走快速道了。”我说：“好。”我们再往前行驶，看到路桥下面的快速道上水波荡漾，根本就过不去。
“幸亏咱们没下去，要不也得掉头，浪费时间。”司机说，“看看，这就是刚刚修好的路，排水太差，这么点雨就淹了。”
“很多城市都是这样，表面上修得很光鲜，可就是修不好一个下水道，一到下雨天就被淹了。”
“南方城市也一样，一场大雨把广东的金店给淹了，好多人在淤泥里抢着挖黄金珠宝呢。”
雨天路滑，我们的车速不是很快。前面的车突然一个急停，不动了。司机反应迅速，紧急刹车并绕行到了前方，这时我们发现突然急停的那辆车已经与前车发生追尾事故了。
司机感慨地说：“车开得那么快干嘛，再大的事也不要着急，一旦出事就麻烦了，弄不好还会搭上性命。”
“现在很多人无论做什么都是求快，回家都是急匆匆地赶路，却不知道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雨停了。我们的车平稳地行驶着，路遇了另外一起汽车追尾的事故。当我们平安地来到街口，眼看就要到家的时候，司机却减速慢行了。他蹙起眉头对我说：“前面有积水。”我向不远处一看，果然是一片汪洋。有的车望洋兴叹，掉头返回，有的车勇往直前，破浪前行。
司机担心自己的汽车底盘太低，一旦进了水就报废了。我理解他的苦衷，就独自下车，让他开车掉头而回了。
下车的时候，他把头伸向车窗，十分抱歉地说：“实在是对不起了！”
我说：“没事，依然感谢你！”
我沿着人行道前行，水还没有淹到人行道上。但前面的地势比较低洼，水已经漫过来了。我必须紧贴着墙根行走，才能保证自己不踏进水里。
再往前走，雨水已经如波浪一样涌动着，冲击到了墙根的位置。我趁水波退却的那一瞬间，快速地冲向前面店家的台阶，敏捷地翻过不锈钢栏杆，然后跨到台阶上。我正准备继续以同样方式前行的时候，发现前面的水更深，已经完全覆盖了路面。前方店家的台阶上也站着几个人，向我摆手示意，意思是过不来。
“不行，过不去了。”跟我站在同一台阶上的一个中年男子说，“等一等吧，这会儿水正多。”
这位中年男子给家人打了电话：“我现在离家不远，但是回不去，雨水把路淹了，等会儿水退了我再回去。”
既然前路不通，何不绕路而行？我决定返回去，从另一边绕行。可是扭头一看，后面的水也已经淹过来了，雨水越聚越多，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天色阴沉而灰暗，但路边商铺的灯光和路灯照亮了整个街道，并在水面上投下了色彩斑斓的光影，而那光影又被汹涌的波浪撕扯成点点碎银。雨水如海潮一般冲击着临街楼房的墙面，拍打着水泥台阶，溅起一波波的水花和泡沫，发出”啪啪“的声音。对面马路隔离带的那边，一辆红色汽车出了故障，车灯打着双闪，后面有人淌着水艰难地向前推着。
许多人等得不耐烦了，就卷起裤管涉水而过。一个身着蓝色校服中学生背着书包，手里提着鞋子在水里走着。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也相互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我对身边的中年男子说：“看样子水不深，淌着水回吧！”
“等等吧，这水太脏太臭了。过一会儿，等水排得差不多了再回。”
雨水是从周围汇聚过来的，各种脏东西都有，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水面上还漂着绿色的菜叶和白色的泡沫塑料，在水面上一漾一漾地起伏着，移动着。
这时候，店老板开门出来了。店老板是个大约五十多岁的女人，说话夹杂着地方口音：“哎呀，这么多水呀，我这还怎么回家？”
她拿起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闺女，妈妈回不去了，外面水淹了。听说咱接手的这个小店以前开过服装店，被水淹过，今天弄不好咱这小店又要被淹了。嗯嗯，现在还不要紧，妈妈没事。可是今天晚上要再下雨，明天你们可要记得来捞妈妈呀！”
一个穿着粉红色上衣的中年女人淌着水路过，店老板大声对她说：“你就那样走啊，太不安全了，万一马路上的井盖没盖好，你掉进去怎么办？”
中年女人回答说：“没事，能看出来。”
“那哪能看出来啊，掉进去就迟了，等一等再走吧。”
中年女人说：“没事。”然后就坚定地走了。
店老板招呼我们：“你们要是觉得冷，可以进来坐坐。”
我没说话。中年男子说：“谢谢，不进去了。”
两个身着明黄色制服的环卫工人出现在马路边，他们找到了下水道井盖的位置，用镐头撬起来，并用镐头支住井盖，想让排水尽量快一些。但是效果并不理想，水位还在缓缓上升，没有下降的感觉。
这时候一群人淌着水经过，一个中年男子向我们喊道：“别等了，一时半会儿水下不去，快点回吧。”
我对身边的男子说：“要不咱们也淌水回吧？”
“水太脏太臭，还是等等吧，再等半个小时，说不定水就退了。”说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那是一双黑色的名牌运动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水位开始下降，但下降速度非常缓慢。我看时间不早，下定决心要走。我对那个中年男子说：“等退水还早呢，我还是先回吧。”
他看了看我的鞋子，说：“再等等吧。你那鞋子是皮的，一进水就毁了。”
“没事，我拿个塑料袋把鞋子装起来，光脚回去。”
“万一脚受伤了怎么办？”
“回家的路很熟悉，不会有事的。”
我跟店老板要了个塑料袋，把鞋子装进去，然后挽起裤管，光着脚开始前行。水并不深，但很脏，看不清楚路面。我前进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的，脚丫子时而露出来，时而沉下去。路边小店的门前，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像发现了什么奇迹似的，兴奋地看着我大喊：“快看，他光着脚在水里走。”但是大人们对此毫无兴趣，只管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走了几分钟，前面的路就显露出来了。原来，雨水并没有那么宽广，只是中间那一段低洼地带被淹了。
回到家，洗了脚，突然之间觉得好累，我得睡觉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