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会飞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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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林遇到老白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傍晚，当他结束了一天的乞讨，拄着双拐回到他脏乱不堪的窝棚时，他看到了一条趴在自己那床破棉被上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大白狗。

    王小林用自己的衣服给这条狗擦身体，还把自己买回来的晚饭喂给它。当老白抬起头感激的望着自己时，王小林从老白眼里看到了一些似曾相识的东西，这让他心里一紧，留下了老白。

    王小林是一个职业乞丐，每天坐在城市的繁华地段向过往的人们伸出脏兮兮的手乞讨。但是他是一个独立的乞丐，独立的定义就是他没有组织，更没有被拥有黑社会势力的大哥操控着，所以从广义的定义来讲，王小林是一个自食其力的乞丐，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在讲究“地盘”的乞丐圈，单打独斗的王小林如果只是老实本分的守着自己根本没有市场潜力的地盘，他是活不下去的，所以他会尽最大的努力偷偷摸摸越过边界线乞讨。这是一项风险极大的举动，终于有一天，王小林被占领着这片区域的乞丐发现，胳膊上纹着下山虎的大哥开着疾驰的面包车从他的双腿轧过去，紧接着是一顿暴打。

    这就是王小林拄着双拐的原因，一开始他接受不了现实，甚至想到了轻生。可是渐渐地，他发现这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毕竟断了双腿的乞丐才有更充分的理由去当一名乞丐，这也能让更多的人为他的不幸打开钱包。

    自从王小林带着老白一同乞讨以后，他的生活状况得到了明显的改观。确实，一个蓬头垢面，双腿残疾的乞丐，旁边蹲着一条脏不拉几的狗，这样的场景能够让多情的路人在头脑中想象出一个人狗情深、不离不弃的动人故事。

    王小林工作的时候，老白很配合，总是在王小林用乞求的眼神向路人乞求时，它也摇着尾巴，冲着路人发出悲伤地呜咽声。这样的好伙伴让王小林很感激，在忙碌了一天之后，王小林会刻意为老白多留一些饭，老白也会投桃报李，在第二天的工作中更投入。

    在很多个晚上，王小林抱着老白，嗅着它身体上散发出来的酸臭味安然入睡。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安全感和满足感，很多次他梦到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除了这个姑娘的体味让他有些反感，从其他方面来看，他真的想和这个姑娘过一辈子。

    就像下山虎大哥说的，王小林是一个屡教不改的杂种。

    天气越来越冷，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顾及到一个乞丐和一条脏狗。这样下去，显然不能凑到王小林买年货的钱。自从有了老白，王小林的生活状况有了很大提高，饱暖思淫欲，王小林竟然有了庆祝春节的想法，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乞丐的春节有什么好庆祝的。可是因为老白，王小林觉得自己有个亲人似的，过年了，总应该给老白买点肉，给自己买点饺子和一瓶二锅头。在王小林心里，一个人过年没意思，一个人加上一条狗却有了团聚的意味。

    在犹豫了很久之后，除夕这天，王小林还是带着老白越界了。

    这个天桥是一个不错的乞讨地点，人流量很大，在这里总会有无脑的人们往老白的塑料桶里扔上些零钱。等到下午的时候，王小林的塑料桶已经装满了纸币和硬币。王小林拍了拍老白的头说：“老白，今天咱们早点收工，去给你这个狗东西买排骨！”他一边笑着，一边把塑料桶里的钱整理好装进口袋。如果现在你能看到王小林的脸，一定能从他脏兮兮的脸上看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仿佛劳碌了一天的男人迫不及待地准备回家，而家里面自己美丽贤惠的老婆和乖巧可爱的孩子正在热气腾腾的餐桌前等着自己。

    这天晚上，王小林没有喝上二锅头，老白也没吃上肉，结果是王小林遭到一顿前所未有的暴打，老白变成了一锅狗肉。

    当下山虎带着几个乞丐出现在王小林面前的时候，王小林才发现老白是条有血性的狗。在下山虎从王小林手里抢钱时候，老白像雄师一样扑到了下山虎的身上，朝着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下山虎缩着脖子，老白咬住了他的右半边脸，下山虎在地上嘶吼着，双拳捶打着老白的头，可是老白死活不肯松口。有一个乞丐在慌乱中用随身携带的匕首狠狠刺着老白的肚子。老白最后松了口，躺在地上呼呼的喘着气，肚子上咕嘟咕嘟冒着鲜血。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王小林已经神志不清，他的耳朵嗡嗡响着，眼前一片模糊。唯一能够看到的是，被人扛在肩上的老白。他看到老白睁大的双眼，还有它肚子上不断流出的血。

    王小林昏死过去，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老白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傍晚，从自己的那床破棉被上一跃而起，竟然飞出了窝棚，飞向了被大雨刺穿的天空。王小林在梦里看着天上干瘦的老白，嘴里赞叹道：“真是一条好狗，还他妈是一条会飞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