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拐杖和踏踏踏的脚步声

晚饭后散步俨然是小城居民越来越喜欢的一项运动。宽阔洁净的道路，灯火通明，大家三五成群不紧不慢地边走边聊。

我偶尔也会加入他们的队伍，扪腹而行。如果这时听到一阵踏踏踏的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我就知道，那对老夫妻来了。

这对老人住在我们小区，应该有八十多岁。大爷瘦削，笑嘻嘻的，不爱说话。老奶奶有点微胖，性格爽朗，遇见熟人总是热情地攀谈。前年大爷坐在轮椅上，老奶奶每天晚饭后推着他去公园附近转一圈再回家。

去年大爷的情况好转，可以拄着拐杖自己走了。他的拐杖下面有形似十字的四个脚，这样的设计应该是为了防止滑倒。大爷的步幅很小，稍微快点就显得急促而细碎，发出踏踏踏的声音。

自从去年年初大爷可以走路后，公园附近就能天天看见这一幕：老奶奶在前面走，大爷拄着拐杖，踏着碎步跟着，一路发出踏踏踏的声音。

去年秋天的一个傍晚，我刚走出单元楼，就听老奶奶在对大爷说：叫你戴上帽子不记得呀？下次再这样，我就不带你出去了。快回去把帽子戴上再来。于是大爷嘴里嘟囔着：回家戴帽子，不然不带我出去了……回家戴帽子，不然……踏着碎步掉头往家走。

腊月的一天，大爷走了。他终于没能熬过那个冬天，过上这辈子最后一个春节。

大爷走了，老奶奶依旧会在晚饭后散步，遇熟人仅笑笑，不多话，一个人去公园附近转一圈便回家。

前天晚饭后，我晃到公园去看那几树梅花。风雨摧折，枝头的梅花都是蔫蔫的，树下落了一层厚厚的花瓣，它们快要凋谢了。

这时，我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踏踏踏的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扭头看，老奶奶拄着一根拐杖在独自走着，拐杖下面有形似十字的四个脚。她的脚步急促而细碎，发出踏踏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