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福厚情深

作者: 白森林forest | 来源:发表于2022-03-17 06:17 被阅读0次
    写作日更-134

    林君的母亲过世了。

    我跟林君算得认识,正正算起来,是发小了。

    我是母亲难产保小留下的,父亲一开始信誓旦旦说自己一人抚养,谁知过了不到三个月,我的外婆大晚上听到的啼哭,怜悯善心,在小后柴门看到了毛毯中羸弱的我,由此,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到如今,一晃,我已十四岁。

    林君家是仅隔着三条街的一家小小杂货店,我从小帮外婆买点柴米油盐,两人从小隔着街道都能知道对方家的一切。

    外婆有道拿手菜:鸡蛋厚烧。是外婆的母亲教的,手艺也都传授下来,外婆给了母亲,我本可以与母亲之间会有着鸡蛋厚烧的情缘,只是此生福薄,分浅,从而此生未见。鸡蛋厚烧,此时却成了我与外婆的最好连接,从我能上炉灶起,到如今,这道鸡蛋厚烧已经做得炉火纯青,用外婆的话说,以后饿不着自己,也就放心了。

    外婆的这份放心,有着自己百年后,心无牵挂的告慰;也有着我背井离乡之际,饿不着自己的欣慰。鸡蛋厚烧的情分本因由自己女儿来承接,手艺没变,只是世事难料,祖孙之间,倒也其乐融融。

    “只是林君在安葬了他母亲的那个晚上,和父亲连夜离开了小镇。” 我记得我在林君母亲的葬礼上,给他送了一份我亲手烧上的鸡蛋厚烧。

    我用小小的保温搪瓷盒装着,那一点点的温热,我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安放着。我问外婆,林君如此伤心,是失去了母亲,但他不是还有父亲吗?

    “孩子,曾经得到的,比从未得到的,更让人伤心,去吧,让他看看你做的鸡蛋厚烧。” 外婆腿脚不便,出门前叮嘱我,让林君吃点东西,那孩子,太瘦了,以后可能会更苦,现在留点好的念想。

    那天,三条街,我走得小心翼翼,又心急如焚,但百思不得其解,更是疑惑不解,外婆说的话里,难道,林君会比我更苦吗?

    我记得我站在门口,颤抖着唤着林君,我怕我的嘶哑声中,那少年会魂飞魄散一样。因为,出门前,外婆也叮嘱过,悲伤中的人,切莫声嘶力竭大声疾呼,会吓跑他的灵魂,灵魂是不容易唤回来的。

    那转身中,噙着泪的少年,确实如外婆所说,林君,那孩子,太瘦太瘦了。我不知为何也突然泪涌而出,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我把盒子搁在齐腰的木栏杆上,那少年应是知我的心,我不忍离开,但想到外婆说的那句:现在留点好的念想。

    我等着林君走进,缓缓打开盒子,我看着他,低头,泪滴落在鸡蛋厚烧上,少年低低着头,静默无言,那深褐色的木筷上,鸡蛋的鲜色终于让林君有了一丝苦涩的笑。

    “鸡蛋很好吃,谢谢。” 这句话,我看着他明明费力却执意吃下的鸡蛋厚烧里,让我很想抱抱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

    再此,我再也没有见过林君,也没有让林君再次尝我亲手做的鸡蛋厚烧。我多想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在厨房里为他再做上一份,我只想看到那个少年,在母亲离开前,那羞涩,却如清泉一样的浅浅笑意,心底满是溢着知足的愉悦。

    只是,那是我三十年里,执念着,也许此生再无机会地遗憾着。

    “好像手艺一点没变哦,还是这么软绵,色泽还是鲜黄,蛋的香气,还是这么让人难忘。”  林君已经迫不及待了,都等不及我折身取双筷子,硬是单手单挑鸡蛋厚烧,那烫得呀!

    “世事境迁,外婆早就过世,走得特别安详。” 我微笑着,站起身,望着窗外,刚好风起,屋里吹凉了一些。

    “外婆说,林君,你太瘦了,该多吃点。” 我回头时,眼里满是幸福,眼前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填补了我深深的遗憾。

    我从没想过,我平生未见过的母亲,抛弃我的父亲,给我一门手艺的外婆,还有发小的友情里,都是那份鸡蛋厚烧给我在世间感受着人间的气息,也许,就如外婆所说,孩子,走吧,去找你要的生活。

    曾经,我是不幸的,福薄,分浅,而如今,我愿相信自己,是福厚情深,是有福之人。

    感谢上苍,我所没有的一切,感谢上苍,我所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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