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对自己故乡,像来往匆匆的过客。
2018.5.25 周五 晴
故乡是生命的源头,也是人生的起点。故乡在偌大的版图上,就是米粒大小的一个黑点,故乡于我,却是一生一世。
01.
老屋是故乡的温暖坐标。
年轻的父亲和母亲在老屋里搭伙过日子,生儿育女。土炕上,一个个清脆嘹亮的生命,在寒暑,在朝暮,来到人间。
老屋的墙,是并不刺目的白色。墙上,有小孩子用铅笔涂抹的痕迹。屋顶上,有蜘蛛挂起来的网。
老屋的地面,是泥土。几辈人的双脚踩踏在上面,松软的泥土也有了钢铁的筋骨。
老屋不宽敞。一张四条腿的木头炕桌,两只漆了红漆的木柜,一个小小的梳妆台而已。
炕桌吃饭的时候被搬在炕的中央,一家人围坐在四周,夹着一个盘子里的菜,吃得喜笑颜开,津津有味。
一只木柜放穿戴。大人小孩老人的,男人和女人的,春秋和冬夏的,都在其中了。另一只木柜存放比较宝贝的物什。可能是女人的陪嫁,可能是男人的怀表,可能是孩子满月时老祖宗送来的长命锁。
02.
老树是故乡的守望者。
在村口,在路旁,在屋后,在庄稼地里,到处都是树。
春天,榆树发芽,长出指甲盖大小的榆钱。这时候的榆钱是正是最嫩最可口的时候。胆大的男孩子抱着榆树,蹭蹭蹭就爬上了高处,坐在粗如男人臂膀的树杈上,一把一把地捋榆钱吃。
站在树下的孩子们,吵嚷成一片:“给我来一串,要多,要大!”
榆钱暖了孩子的胃,也甜蜜了孩子的童年。
夏天,杨柳依依,绿树成荫。午后无眠,就到树下坐一会儿。看蚂蚁怎样打招呼,听风如何穿过耳朵,把任天上的阳光如火一样流淌下来。
秋天,桃树上结满了拳头大的桃子,梨树上挂满了黄澄澄的梨子,苹果树上,红彤彤的,生出了一片火烧云。
一年又一年,老树荣了又枯了。一年又一年,孩子们长大了,父母也老了。老树冷眼旁观,把纷扰的人世,品咂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人老到不能再老,就选择了轮回。树老到不能再老,就变成一段支流,融入历史长河。
03.
老人是故乡的活百科。
在故乡,每一缕缭绕的炊烟下,都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家。每一个被叫做“家”的组织里,几乎都有一个主心骨――老人。
虽然背也驼了,话也多了,耳也聋了,目也浊了,但老人的记忆,还分条缕析,清楚得很。
支着拐杖,他坐在阳光下,倚靠在斑驳的土墙下打盹。偶尔,他也会絮絮叨叨,与你讲述那过去的故事。
什么时候闹饥荒了,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就是野菜和树皮,也不能填饱肚皮。什么时候打仗了,需要支援前线,家家户户都想方设法,尽己所能。
什么时候搞大生产了,什么时候包产到户了,什么时候才结束煤油灯的日子了……他都会说给你,像说他自己这一路走来的故事。
故乡的过去,故乡的现在,东家的往事,李家的曾经,乡野轶闻,田间趣事,婚丧嫁娶,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老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04.
花开成了云,云也开成了花的模样;花的故乡,是土壤深处的土壤;云的老家,是远方已远的远方。那人呢,人的故乡在何处?
人的故乡,也许并不止于一块特定的土地,而是一种辽阔无比的心情,不受空间和时间的限制;这心情一经唤起,就是你已经回到了故乡。
多年辗转漂泊,与故乡在地理位置上,越来越远。他乡的风土人情,就算年常日久,还是不能够与那一腔思乡水乳交融。
就算人生没有绝对的安稳,就算你我都是过客,携了一颗从容淡泊的心,走过山重水复的流年,看风尘起落的人间时,依旧热泪盈眶,心有戚戚。
05.
离开故乡一段时间后,你就会发现,原来这栋楼这么小,这棵树这么矮,这段路这么短,这条街这么窄。总之,故乡的一切和你想象当中的不一样了。
是的,不一样了。彼时,你尚且年幼。故乡已经人到中年。此时,走过了数程山水,数程风雪后,你已经沧桑,何况经风沐雨多年的故乡?
这一刻试问,是谁改变了故乡?又是谁改变了你我?是岁月,是生活,是经历,还是其它?这所有的一切,又是不是早已注定,只需要一点一点去验证?
06.
故乡不孤独。她的怀里,安睡着来自乡村的一切:蓝天白云,清风明月,鲜花嫩草,虫鱼鸟兽,还有一颗淡然自若,举重若轻的灵魂。
故乡却又是孤独的。她眼睁睁地看着时光把自己一点一点变老,变得皱皱巴巴,变得满目风尘,变得佝偻蹒跚。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活蹦乱跳的生命,意气风发地朝着远方飞奔而去,连头都不舍得回一下。
那一刻,泪光盈盈。
也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座山或一条河,都有一张微笑着的脸庞,都有一个值得潸然泪下的理由,为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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