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
穆芷善惊恐万分地瞪着孙绪真,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次日清晨,七点二十,早读之前。进到教室之后,孙绪真遮遮掩掩地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红肿的脸颊,但越是躲藏越显得欲盖拟彰。
“我妈。她……嗯……看到以前的试卷了。”孙绪真平和轻松地说。
“还痛吗?”穆芷善心疼地问。
“感觉——”孙绪真微笑着说,“还不错。”
“正经点呐,哎哎,吃早饭了吗?”
“没,没有。”只要一张嘴,孙绪真的腮帮子就酸痛得连下巴都快脱臼了。
“等下我给你买杯粥。”
“嗯。”
“这是打了多少下,都看得见血丝……”
玻璃窗不再透明,上面朦胧了一层细密的水汽。窗外雨雾溟濛,整座学校都笼罩在一片惊悚的白色巨物下。流向阳台的烟雨如瀑布般倾泻不止,似乎要破门而入席卷墙后的教室。随着街道上的刹车声,急促的鸣笛不绝于耳。上就是下,仰望和俯视看到的都是同样的苍白,天空和大地也已颠倒过来。苍白的雨雾隐去了街对面的建筑物,有时不得不怀疑它是否真的在那儿。路灯也许还亮着,如果那微茫的黄晕不是幻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孙绪真心想道。他伸出食指,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画出一个笑脸。隔着窗户,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朝他摆手。是穆芷善,她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
“辛苦你了。”孙绪真含着吸管感谢道。
“好喝吧,温热的黑米粥。”穆芷善展开塑料袋,来不及擦拭脸颊上的水珠,“还有最美味的巧克力蛋糕。”
“一起吃吧。”
孙绪真一口一口地吃着,巧克力一点一点地融化在唇齿间,安抚着着饥饿的肠胃。
“还痛吗?”
“不痛了。”
“只是因为分数吗?”
“嗯。”孙绪真简短地回应。
穆芷善还想再说些什么,翁予韶冷不丁地出现在过道里。看着空荡荡的塑料袋,她生气地大叫道,“都没我的份!”
上午课间的时候,唐帝和班干部带来了运动会入场仪式的服装,以育坚中学的校服作为蓝本,纯黑的色调搭配立领的样式,暗金纽扣作为点缀显得非常的庄重和肃穆。杨帆和田坤已经把外套穿上,但和他们花花绿绿的短袖搭配起来很是可笑。女装和男装一样都是长袖长裤,这样的整体效果更好。
“你没签字。”柳宫花浏览着孙绪真的卷子,“这次月考很难吗?”
“还可以。”孙绪真把入场式的衣服折叠后装进袋里。
“没想到我的分数比你高。”
“最后那两道题你也做对了?”
“嗯哼。”
“你数学还蛮厉害的。”
“不是我厉害,是我的眼睛厉害。”
“什么?”
“虽然我成绩不好,但我视力很好啊。全是抄的,每一科。”她若无其事地说。
孙绪真哑口无言,虽然知道柳宫花会作弊,但每一科……
“笔拿来。”她说,“就签在分数旁边?”
“你……”
“我什么,我这是在帮你。这已经不需要再讨论了,分数就那么回事,除了分数他们还有什么好在意,好关心的?”
孙绪真没有反驳她。
“不用谢,小意思。哦,对了。”柳宫花洋洋洒洒地签下几个大字,而后压低眼眉语气随意地说,“我和卢释腾分手了。”
虽不至于惊异,但孙绪真的眉头还是如弹簧般跳动了几下,很快就回想到了柳宫花那天悲愤的伤心样。
“能出来说吗?”她谨慎小心的眼神回避着手挽手跨进教室的穆芷善和翁予韶。
“好。”
穆芷善正为柳宫花怎么会站在孙绪真旁边而感到奇怪,就看着他们一起离开在教室外的走廊里聊天。迟钝的翁予韶显然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仍喋喋不休地纠结为什么没给她买蛋糕,毫不在乎穆芷善的眼光已飘去了外面。
“我们分手了。”
“那,还好吧。”
“没什么感觉。”柳宫花平淡地说,“不过我现在已经没有朋友了。”
“……”
“我那些所谓的朋友,都不算。他们都和我一样,是为了逃避才凑在一起的,而不是为了追求。认识得越久,就越感到厌烦。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们就是我啊,和我是一样的人,废物一样的人。父母,对我来说只是比较熟的人而已,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谁是可以倾诉的。有时候,那些最亲近的人竟成了最不了解我的人。他们总要自以为是的忠告我该怎么做,却从来没用心听过我说的话。
“在邪种监狱,谁都是躲着的人。躲老师,躲同学,躲考试,明知道一个都躲不掉,可还是想尽办法地逃避。与其让我躲着别人,不如让别人躲着我。你看,玩得挺开心倒是真的,只是不能一个人待着。只要让我一个人,就烦躁不安感觉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没人管,没人要,没有人真正地在乎过。孙绪真,我想让你帮我,我想要读书。”
“我原以为,你对分数,对成绩,你鄙视……”
“现在也是,”柳宫花诚恳地说,“我就想认认真真地为自己做件事,我不知道喜不喜欢,也不明白愿不愿意,但我就想认认真真地为自己做件事,我……”
“好。”孙绪真笑着说。
“你同意了?”
“为什么不呢。”
“谢谢。”
“别……”
“我还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柳宫花羞涩地抿嘴一笑,那两道纤细的长眉也柔和起来。
“说。”
“我来问你题的时候,不管有多简单,多幼稚,你都不能拒绝我。”
“好。”
“你保证。”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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