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如水
二月的武汉气温依然那么低，走上工作岗位的人们告别了喜气洋洋的春节，满怀期待地迎接暖春的到来。城市的道路未改往日的拥堵，漫不经心地等待一个畅通无阻而遥遥无期的未来。火车走走停停，载来又送走了一批批乘客。一幢幢高楼大厦争先恐后地屹立起来，不管倒下的房子是太腐朽了还是挡道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20年弹指一挥间，对于我来说，这段岁月却太慢太长。
楠楠已经20岁了，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我含辛茹苦地将他养大，并且希望将来他有能力立足于社会。然而现实的重锤却一次次地砸向我，将一颗坚强而乐观的心刺得伤痕累累，我无数次痛不欲生又欲哭无泪。可以不伟大，但我必须强大，唯有如此才能竭尽全力地保护我的孩子。他跟别人不一样。
现在的楠楠，高大，帅气，阳光，20几岁的年纪，本应该在大学校园渡过美好的时光，去学习文化知识或者技能。他却因病而整日待在家中，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面对冰冷的空气胡思乱想。也许曾为前途未卜而担忧，也许曾因自己成为家人的负担而内疚，也许曾质疑活着怎么这么累，也许会为母亲的老去而感到无能为力......正常的时候，跟其他孩子没什么不同，讲道理，明是非。一旦病发，就判若两人，嘀嘀咕咕地疑神疑鬼，反反复复地走来走去，情绪完全不受控制。上学时受到过一些老师的帮助，也遭受过同学的欺负。后来高中就让他在家休养了。
他变成这样，跟大年初一出生时医院方面有极大的关系。对此我已经不想再去追究什么了，毕竟结果总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只想让他以后能过好一点。这些年，我带着楠楠东奔西走，寻医问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我从来不放弃任何可能治好他的病的希望，从来不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脆弱的一面，从来不去想这样毫无尽头的付出到底值不值得，于是大大小小的医院，五花八门的药，中西医的治疗方法，只要听说哪里有过厉害的医生或治好的先例，我就牵着楠楠前去就诊。鲜有人知晓这些年我们娘俩是怎样熬过来的，走过的路知道，堆起的病例本知道，丢掉的药用包装袋知道，无数个黑暗的夜知道，还有我的父母知道。
母亲对此爱莫能助，但在我上班时会帮忙照顾楠楠的饮食起居。她本可以过着丰富多彩的退休生活，却由于我和我的孩子而受到了牵连。在这一点上，我和楠楠的内疚感和无奈是相似的。也曾请过家教来陪他说话学习，请过阿姨来照料，但毕竟都不长久。而且老人和孩子之间有隔阂，没什么话题说，楠楠很容易烦躁。好几次我下班回到家，看见她靠在阳台的一张竹椅上，用手撑着头，眯着眼睛小憩，夕阳透过铝合金玻窗洒进来，斜照在她的身上，我感觉她就像圣洁的天使。楠楠正安静地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他透过玻璃鱼缸认真地观察最后一条游来游去的小金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样的场景是极其寻常的，可我既满足又难过。饭已经做好了，我又要给他准备药了。一些药是饭前吃，一些药是饭后吃；一些药每天两次，一些药每天三次；一些药吃了他会肚子痛，一些药马上又吃完了。母亲醒过来，脸上没有一分怒色，话里没有一丝怨言，给我交待了几声就出去了。她依然是我那个无所不能的母亲。
楠楠的父亲，开始对他还是有希望的，渐渐就心灰意冷了。用任何词语来形容都难免偏颇，所以我也不去评价。去年我俩办了离婚手续，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了这么多年，早该有个结果了。有时我会想，如果他能对楠楠好一点，不抛弃不放弃，情况是不是会好一点呢？如果楠楠不是这样的，我们家是不是会跟别人一样幸福美满呢？我的坚持，他的固执，若即若离不如各奔东西！20年了，一辈子有几个20年！我们早已尝遍酸甜苦辣，历经悲欢离合，对于世事都饱经沧桑，对于过去亦无从追悔，能够抓住的只有现在，能够憧憬的只有未来！而我的一生，所有的快乐与痛苦，所有的欣慰与心酸，所有的失望与希望，都与这个孩子息息相关。我会一如既往地坚持我的选择，就像当初我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你那样，选择去相信，去向往。
楠楠，我的孩子，我不奢望今后的你能有多大作为，或许你永远不会懂我在现实中所经历的艰难险阻，在精神上所承受的巨大摧残，但我要你明白，我一直都把最好的给你。你受到任何伤害或帮助，我的心与你同悲喜；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买给你；你想上学，我就去学校找老师说情；你说待在家里闷，我就想办法找机构带你去学习；你爱阅读，我休息就带你去书店看书......从小到大，你拥有的并不比别人少。虽然你犯病起来非常恐怖，但你毕竟是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明是非，懂礼貌，会看书写字，这让我很欣慰。目前我想不出办法来帮你解决今后的生存问题，一份简单的工作或许就够了，可是做什么好呢？总有一天我会离你而去，但只要我还在，就不会放弃寻找任何可能的途径。
岁月像个神偷，偷走了很多珍贵或寻常的东西；又像一本耐人寻味的书，书中写满了各种各样的故事。我从来不会后悔所有的付出，更不会遗憾些什么，抱怨没有用，我必须振作，必须以身作则，必须勇敢执著。因为我是一个母亲。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