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我,短发。
父亲说,是个大姑娘了,该把头发扎起来了。
于是,我便开始留长,直到现在长发过腰。
十四岁那年,第一次把长发剪短。那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也不知道所谓的“三千烦恼丝”,只知道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我再也见不到我的长发了,它就这么被一剪刀剪了去,大概是卖了几百块钱。在农村,头发长长了不会想着做造型,只是卖掉。炎热的夏日午后,总有骑着老式自行车的人来收头发。
说也奇怪,大部分都是男的,女的是极少的。我想,可能是女的知道失去心爱的头发的那种痛心,所以才不忍心从事这么揪心的工作。
那天,我哭得很厉害,那种失去的感觉在我十四岁的情绪里简直可以算作“绝望”。后来我才知道,那不过是生活的阵痛,不值一提。
年少无知的时候,总把自己当成需要关注的全世界,总把伤心当成末日,后来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开始慢慢成长。
镜子里的我很丑,头发全部都支楞着,看久了不禁发笑。但又有点想哭。于是边哭边笑,还指责父亲要求我把头发剪掉。
母亲不怎么说话,小的时候一头长发都是母亲帮我洗的。我比较“不好伺候”,这是母亲说的,我也有点印象。因为头发太长,往往睡一晚上便打了结,洗头之前和洗好之后都要梳通顺了,就是这个过程,于我是那么难熬。也不知道是母亲“下手真的太重”还是我孩子气厉害,每次都疼得我不行,然后就开始哭。父亲闻声出来,肯定又是一顿脾气乱发。你别说,父亲年轻的时候,脾气真的是不小呢。
后来发展到母亲洗头我都开始烦,洗发水老是进到眼睛里,好长一会儿眼睛都是酸疼的。记得有一次,因为这个父亲发了大火,说我不懂事,原因就是母亲好好给我洗头还被我指责不满意。结果那天,父亲拿木棍子追着我满院子跑,我哭得厉害。记得最后奶奶来劝架,才算是结束了这场“我挨打的噩梦”。
说也奇怪,现在的我一点也不觉得梳头发会疼。可能是对于疼痛的接受能力强了很多,我想。
这大概也代表,我长大了吧。
十四岁到十九岁,中间有大概六年的时间,我始终留着一头短发,和男生没差。
自从头发被剪短,性格都跟着变了。原来还会害羞,有时候很矜持。短发的我更像个男生,时时刻刻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即视感。现在接触的人多了,变得更加健谈起来。一次买衣服,愣是跟阿姨砍价,看到最后阿姨说——
小姑娘,你真的太能说了。
阿姨建议我去做公关。可惜了,戒了酒,公关也做不成了。
临走的时候,阿姨竟然塞给我二十块钱打车回去。
这性格的养成开始于十四岁,在高中毕业时基本定型。
十五岁的初中三年级,班里基本上每个人都要笑话我,因为我并未做任何处理的纯天然的头发实在让人忍不住想笑。戏谑的是,我也因此跟他们打成一片。原来的我更文静些,似乎现在更加接近真实的自我了。有时候想想,还有点小骄傲。
我心思向来细腻,和我长发短发无关。我和弟弟两个都是别人家长羡慕的对象,因为打小,我们就深知父母的不容易。以前家里养羊,都是卖了然后交学费。所以,我和弟弟拔草喂羊的时候总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明明知道它最后会被杀掉的,但还是希望它可以活久一点,像在我们家生活的时候一样挑剔伙食。
后来留长发是在大一的暑假,那会儿在忙着社会实践。上海的夏天热得要死,但还是听了父亲的建议,把头发扎了起来。以前还用QQ,放了一张照片,一大群高中同学都来问我这是谁,基本上没有人相信那是我。
大概,发型对一个人的外貌影响真的不是一点点吧,有时候简直是换脸。不过现在有了更高超的技术:化妆,发型的改变都显得逊色了些。
现在的我,一直犹豫是不是又该把头发剪掉了。每次跟父母视频,母亲都会说头发太长打理起来太罗嗦,也就是麻烦的意思。
我却有点舍不得,如同我十四岁舍不得那样。
有人建议我把它烫了,但我害怕它不愿意,说不定它觉得很疼。父亲还说过要我拉直,同学一脸不解说,你这头发够直了吧,那个钱就省了吧。我从未对它下过狠手,所以它一直都是最原本的样子。
这长发陪伴我已经将近四个年头了,这四年里,我经历了从学生到工作的转变,经历了得到到失去的心痛,也经历了一无所有到靠自己生存的涅槃。
这三千烦恼丝,最后都成了我笔下一行行的字——
凡所到之处,都是人间,亦是冷暖。
2018年4月11日 洛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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