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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翅膀的灵魂依然可以飞翔:读布鲁诺.舒尔茨的《鸟》

没有翅膀的灵魂依然可以飞翔:读布鲁诺.舒尔茨的《鸟》

作者: 王宇翔 | 来源:发表于2018-12-16 18:51 被阅读103次

    2018年最后一个月的北京,弥漫着近年来少有的寒冷。

    周末的晚上,厚厚的窗帘隔断屋外的寒冷与黑暗,屋内温暖、明亮。柔柔的灯光投射在桌面上摊开的《50篇伟大的短篇小说》中的第一篇:布鲁诺.舒尔茨的《鸟》,书边的一杯热茶氤氲了这个安静、祥和的夜晚。

    静静地、没有任何情感预设的情况下,我第一次被舒尔茨的文字牵动,跨越了时空,走进了他所描绘的世界……

    100年前结束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虽然波兰获得了独立,但也让其付出了45万人丧生、近200万栋建筑被摧毁、1100万公顷的农田遭到了破坏的惨痛代价!20世纪30年代中后期随着苏德两国实力的回升,波兰的处境便越加艰难。一战后二战前的波兰损失惨重、百废待兴、内忧外患、民不聊生。舒尔茨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以他中学图画教师的身份提笔创作,写下了数量不多,但却弥足珍贵的经典之作。

    可以猜想得到,小说中布鲁诺.舒尔茨所描绘的城市景象是其一生几乎从未离开的小城德罗戈维奇。这个小镇在1892年布鲁诺•舒尔茨出生的时候还属于庞大的奥匈帝国。两次世界大战之间,当布鲁诺•舒尔茨开始写作的时候,它被划归给波兰第二共和国;1939年二战开始后,波兰被纳粹德国和苏联瓜分,德罗戈维奇成了苏联最西部的一个小城,1941年纳粹德国入侵苏联的时候,德罗戈维奇属于最早被德军攻占的城镇,由于该市犹太人数量较多,纳粹在这里建立了庞大的犹太隔离区,布鲁诺•舒尔茨就死在纳粹占领下的1942年;1944年德罗戈维奇重新回到苏联治下,苏联解体后,它又被纳入了乌克兰的领土范围。这个归属不断变化、历经沧桑与磨难的小镇,从某种意义上也契合了舒尔茨短暂而悲惨的命运。

    20世纪20年代的德罗戈维奇的冬天是寒冷而无聊的。整个城镇充斥着破败、阴暗、悲凉,就连单薄的木质阁楼都“如同冬日狂风那黑暗的肺”,而清晨释放烟气表明人们开始一天劳作的烟囱和通风口,则像“恶魔的风管”!

    大多数人的观点,在古代巫书的记载中,乌鸦和黑猫一样,常常是死亡、恐惧和厄运的代名词,乌鸦的啼叫被成为是凶兆、不祥之兆,人们认为乌鸦的叫唤,会带走的性命、抽走人的灵魂,因此乌鸦被人们所讨厌,认为是大不祥之鸟。舒尔茨笔下的乌鸦更是黑暗势力的代表,它们是“黑色叶子”、成群结队飞起来像“大块的煤烟和一片片煤灰”,就连叫声都能“染黑了浑浊灰黄的清晨光线”。

    试想,生活在这里的舒尔茨拥有怎样的心绪和境遇?而日子就像“去年的面包”——坚硬,让人提不起精神,“没什么胃口”“昏昏欲睡”,真是度日如年!

    《鸟》开端的第一段文字,布鲁诺.舒尔茨通过细腻的细节描绘,将压抑、痛苦的情绪完全呈现出来,让人无形中感受到了外界的压力,令人窒息、绝望。我不知道,怎样强大的内心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在生意倒闭、面临破产的父亲只能“足不出户”。但他又不像装在套子里的别里科夫,他有自己的乐趣和想法,他渴望寻找快乐和满足。在收拾、修补房间中寻找存在感,使用梯子当做高跷,“穿梭在彩绘的天空”,满意于“鸟瞰的视野”…他给自己打造了一个另外的世界,尽管“他和现实生活的俗事渐行渐远”,尽管他想远离和逃避。

    让父亲得以在屋内一隅能够逃避的方式就是不惜花大价钱从德国、荷兰甚至非洲买来鸟蛋并孵化成雏鸟。不管这些鸟是什么品相如何——即使颜色怪异,叫声嘶哑、贪婪,像“生命的肿瘤”,父亲也对它们关爱备至,为它们的繁衍充当“媒人”,在家里给它们搭建了诺亚方舟——鸟类的客栈。这个时候的父亲,就是国王——拥有着众多各式各样鸟的王国的国王!

    在如此不堪的现实中,父亲将自己的全部寄托给了那些鸟,那些可以飞、但飞不了,可以叫、但无法让人读懂内心的鸟!

    泰戈尔说过“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也许,布鲁诺.舒尔茨笔下的“父亲”的内心也是如此柔软和深沉,他在非人类的鸟中找到了心的归宿和寄托,而这些是现实生活所远远不能给予他的。也只有在与鸟共处的时候,他才是快乐的,拥有了“短暂的荣光”,才有了活着的意义。

    布鲁诺.舒尔茨的《鸟》传达给读者是一种在噩梦中被禁闭的感受,是无可救药的忧虑、烦躁和慌张恐怖的情绪,同时,也有一点希冀、一点渴望。“父亲”养的这些鸟,也许就是舒尔茨内心残存的一点希望吧!

    《鸟》中的女仆阿德拉应该是一个故事跌宕转折的关键人物。“她”应该是一个清道夫,她一方面打扫了家里的卫生,另一方面,她也扮演了“酒神愤怒的女祭司”的角色,将“父亲”精心抚育的鸟全部释放,用长扫帚当“酒神杖”,“跳着毁灭之舞”,将“父亲”彻底击败,赶下“宝座”,忧虑、羞愧地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

    阿德拉用简单的行动摧毁了“父亲”苟延残喘建立的“王国”,将整个故事推向了高潮,然后又以“父亲”的“被击溃”断崖式的结束了故事。我想,再用泰戈尔的一句话“压迫着我的,到底是我的想要外出的灵魂呢,还是那世界的“灵魂”,敲着我心的门,想要进来呢?”来反映“父亲”的忧虑和羞愧可能再恰当不过了。

    整篇文字只有第一人称的布鲁诺.舒尔茨在诉说,没有任何人物的对白。这种诉说既像祥林嫂式的自言自语,又像“小酒人”的范爱农醉酒后的呓语,亦或是一种通过情景渲染烘托出的无声的控诉与反抗!这里有愤懑也有温情,有绝望也有希冀。舒尔茨将笔下的世界根植于人类潜意识的深处,根植于原始的尚未成型的宇宙,因此充满流动不居的无限可能——“每一页纸上都有生活在爆发(大卫•格罗斯曼语)”。他的世界应当像鸟儿一样憧憬着蓝天,渴望着飞翔!

    每个人都有“灵魂的黑夜”,就像托马斯.摩尔说过的“每个人的生活都是由光明和黑暗、快乐与哀伤、省略与衰竭构成”,但“生活必然向前行进,即使你不知道它行将去向何处。”舒尔茨最终没有摆脱命运的安排,毫无预兆地倒在了纳粹分子因嫉妒而复仇的枪口下。虽然他的生命短暂,但他用文字和画作,不停地在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灵魂在对话,即使没有翅膀,灵魂也要飞翔!

    掩卷沉思,温暖与明亮让我从阅读的哀伤与难过中回到现实。“智者爱山,仁者爱水”,而善于哲思的人们都钟情于鸟儿,都想像鸟儿一样在蔚蓝与广袤中寻找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

    鸟儿是人类灵魂的伴侣,你在鸟儿的鸣叫中听到了欢畅和忧伤,然后在振翅之间,它们将这一切带到了天空和远方……你凝望那飘逸的背影,其实何尝不是一种渴望和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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