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对视的那一刻

       

彼此对视的那一刻

        进入高中的的第一次期末考，她发挥得很不好，与初中时在全年级叱咤风云的成绩截然不同。高中生活的种种不适应及学习压力让她的情绪徘徊在悬崖边缘。

        一天晚自修下课后，同学们都陆续回寝室了，若大的教室只剩她一个人，她心不在焉地收拾好书包，才慢吞吞离开教室。走到寝室楼下，才猛然想起日记本忘拿了，而且是翻开摆在桌面上的，要是明早被早到教室的同学看到了怎么办？少女时代最担心的不过是怕自己小心翼翼隐藏的心事被发现。她匆匆跑回教室。

        教室已经熄灯了，后门半掩着，借着从窗外闯进来的明亮的月光，可以清晰瞥见空荡荡的教室里他的座位，心里闪过一瞬间的愉悦，却那么短暂，随即就是烦恼与忧愁，她刚想推门进去，就在这时听到了里面传出歌声，她突然止住脚步，是他吗，他还没走吗？仔细一听，是五月天的《倔强》，就是他！她肯定是他！他的歌声似乎有一种魔力，听过就不会忘，也忘不了，至少与她而言就是这样的。

        她深吸一口气，探头进去环顾了一圈，轻而易举就捕捉到他那一抹安静而深沉的背影。他还是习惯性站在那个能看到外面篮球场的窗前，看着窗外忘我歌唱，清瘦的背脊挺得笔直，在窗前卓卓而立，明媚的月光散落在如此孤寂的背影上，沉淀了难言的清冷，挺拔和俊伟都难以掩饰他身上一种与生俱来的的沉默和冰冷，让人想靠近又似乎望尘莫及。在她心中，他更像是一幅山水墨画，像是一个遗世独立的勇者，不爱世界的喧嚣与浮华，独自流浪在自己的歌声里，单枪匹马闯荡在自己的篮球场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幻想自己站在与他并肩的地方，陪他看窗外的斗转星移、四季更替，许他一场细水流长。而此刻，她只能站在五米远的教室门外，偷听他安放在黑暗窗前的忧伤和心事，再将它们轻轻地捧起安放在她心里最深的角落，无人知晓。

        可是啊，年少还不懂地生活的琐屑与寻常，会轻易悲伤，也会轻易满足，有时候一件波澜小事也会觉得是天崩地裂，有时候甚至连午夜的睡姿都定格为忧伤的造型。

        这本该是个美好的月夜，有他，有她，有明媚的月光，却不得不有着无法忽略无法言说的心事，不得不同时存在一层透明的哀伤，是这月光太过清冷了吗？

        来不及思考，一首歌的时间已经过去。他接着唱，是朴树的《平凡之路》。他认真地唱，她偷偷地听。他唱歌的样子，那么认真，那么投入，也难怪他没有发现教室门外哽咽的她。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她又何曾不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而他，人称情歌王子、高冷王子、理科霸主的他，就像黑暗天际上的一颗北极星，是她在迷茫之际的指向标，却也是她心上一抹忽明忽暗的挥之不去的忧伤。

        眼泪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她抬起头强忍回去，它们又重新汹涌出来，她终于放弃抵抗，心底坚守的防线瞬间被击溃。终于，她蹲下身来放声大哭。歌声渐渐地被哭声淹没。他停下来转过身，还是这样从容淡定，好像早已知道她在门外。随即他以轻快的步调不紧不慢走到她面前，单腿支撑着身体半蹲下。

        四目相对，谁也不说话，时间仿佛停止流逝，世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她看见他漆黑如夜的眼睛里，藏着一抹孤勇，独自一人袭击着黑夜，眼角又藏着丝丝犹豫，似乎有着同龄人不及的心事，只静静地看着，他那双与众不同、黑得神光流转的眼眸仿佛要把她吸入，将她吞噬，她深知这就是她的鬼迷心窍。

        而她含着泪的眼里如同含着宝石，似是秋水长天的忧悒，又似湖面流转的波光，慌乱了他不曾动过的心。她如潭水般清澈的夹着书卷气味的双眸，像是两颗波纹清晰可见的玻璃弹珠，什么也藏不住，她对前路的迷茫和无知，她的缱绻忧伤，她的孤独彷徨，她的悲伤落寞，坐在她后面总是有意无意注意到她的他怎么会看不出、读不懂？她那清晰的泪痕，犹如锋利的刺，深深地扎进他的胸膛，让他无比心疼。

        许久，他咧嘴一笑，说：“我唱的歌就那么难听吗，竟把你弄哭了。”“嗯~”她哭得一塌糊涂不知所云，深吸一口气才反应过来，急忙解释道：“嗯，哦，不是的……,我很喜欢听你唱歌的。”话说出口，她的脸瞬间烧红起来。他还是那副似笑非笑、三分苦涩、潜藏忧郁的表情，她想他肯定在嘲笑她的哭相了。

        突然，他收起嘴角那抹难以捕捉的笑意，眉头紧锁，他认真的模样总是很迷人，时间又再次静止，直到他伸手为她抹去脸上的泪，很轻柔很认真地对她说：“舍不得看你哭，既然你喜欢听，以后只为你一个人唱好不好？”

        高挂在辽阔苍穹的那轮明月，在彼此视线相遇的那一刻，深深地刻下了这无言的时光。

        此后，眼里都是你，歌声都是你，站在与你并肩的地方，就这样认真地安静地对视着你的双眸，默默地笃定地许你一场细水流长，不负往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