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五）

捉山春牛

立秋后，雷雨天，山坡地旁的草丛里就会出现一种黑色翅膀的昆虫——山春牛，它形状犹如天牛，但体形比天牛短小宽阔，学名叫大牙土天牛，也叫山山牛，

山春牛大颚发达，锯齿状的触角超过鞘翅的三分之一，复眼后缘颊部膨大，前胸外缘具有两锯齿。雄性擅飞，雌性腹大而饱满，存有大量的卵，显得非常笨重。

秋雨微凉，人们窝在家里，或者睡懒觉或者坐在门口对着淅沥沥的雨帘发呆抑或打牌闲聊，他们用各种方式打发清闲而又带着丝丝清冷的时光。

这时，二姐就会找来两块塑料布一个给我，一个留给自己，我们披在身上，带上草帽，穿好胶鞋。（那时的胶鞋不是现在的水靴，鞋口只在脚踝上，而且还补了两个布丁。）然后，每个人拿着一个玻璃瓶，迎着轻寒的山风，冒着似停非停、沁凉沁凉的秋雨向山坡走去。

余雨未尽的群山水汽氤氲，山岚蒸腾。满山的柏树在烟萦雾绕中若隐若现，平添了一种神秘。

说真的，二姐在这样的天气里喊我上山，我非常畏怯。我喜欢站在村口远远地观看这种雨后的美景，却不愿翻过那片阴森森的山岗。但又不愿让他们看出我的胆小，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姐姐的身后。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草帽上顺着帽沿流到地上。泥泞的路面泛着亮光，被人踩过的脚窝内满是混黄的雨水。

我和二姐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粘性更强的赤红的山路上，脚下发出扑哧扑哧的响声。走不了几步鞋上就沾满了红泥，又笨又重，只好走到路边的石头上把泥巴刮掉再走。

到了山上就好走多了，因为崎岖的山径都是以碎石为主。但山体上极少有山春牛，它们多会在山谷中的庄稼地边缘出现。

狭窄的山地小径只能容一个人行走，我和二姐一前一后，进了山谷。然后分散在上下庄稼地的地头，寻找被雷雨惊出来山春牛。说来也怪，这种昆虫也只有在雷雨交加过后才会出现。老人说，它们是被雷声震出来的。

我的衣服早被余雨淋湿了，浑身渗凉渗凉的。我双臂抱在一起，像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佝偻着身子，但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划过身边的草丛。

突然，一个大大的山春牛进入我的眼帘，只见它在草丛间像我寻找它一样寻找着什么。我顿时冷意全无，不顾（yai)子的泥泞急忙冲过去。可是当我看着那个蠕动的黑黑的东西时，不免又胆怯起来。

“姐，快来，这里有一个大的山春牛。”我着急地喊道。

“你那还犹豫什么，快抓住它啊，要不然就飞跑了。”

“我怕它咬我。”

“捏住它头下面，快点，真是笨死了。”二姐一边说一边向我蹒跚走来。

它也许觉察到危险，爬得非常快。我担心它会飞跑，看看二姐还没有走过来，我壮着胆子伸出手……

本想捏住二姐吩咐的那个部位，由于它过分机灵，我却抓住了它的翅膀。就在我抓住它的一霎那间，它的那对又黑又尖的大牙齿狠狠地刺进我的拇指内，疼得我大叫起来。

“不要松手，一松手它就飞了，我帮你。”二姐慌里慌张走到我身边，她从我手里把那只可恶的山春牛捏住，然后毫不留情地拔掉它的牙齿，放进瓶子里了。

“你看我的手破了。”我看着两个深深的牙印露出血迹，觉得更疼了，眼泪吧嗒落了下来。

“你不说你太笨，给你说捏住它的脖子，就是不听。这幸好是一个母的山春牛，如果是公的，你这样犹犹豫豫早就飞跑了。“

“你只在乎它飞不飞跑，我的手你一点也不在乎。”我本以为二姐会先看看我手上的伤痕，没想到她理也没理。

“再看也是咬了，下次多注意点就行了。按我说的做，绝对咬不到你的手。”

“你怎么这么狠，连它的牙齿都拔掉了？”

”不拔掉，它还会咬人。“

”太残忍了。“

“掰假慈悲了，你不残忍还来捉它干嘛？捉了，你不吃好耶。猪狗牛羊鱼，哪个不是供人吃的？再说，山春牛还是害虫呢，把它们都消灭了庄家会长得更好。”

没想到我的一句话，竟引来她的一番长篇大论。

那次我们收获不少，姐姐逮了十多个，而且她逮的母的居多。她说母的好吃，因为肚子里有子，公的太小，不好吃。

回家后，姐姐把这些昆虫的翅膀剪掉，用盐腌上。

第二天做饭时，母亲往锅里挖一点点白白的猪油，随着温度的加热，铲子在锅底抹拉一遍。等油全部溶化后，再把腌好的山春牛放在里面，用小火慢慢地煎。

渐渐的那种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坐在旁边烧火的我，情不自禁地吞咽几下口水。说真的，山春牛要比知了龟好吃多了。

逮的多了，母亲就会给我和二姐每人两三个，剩下的都进了两个弟弟的肚子。

二姐舍不得吃，一次次地吞咽着流到嘴边的口水，却把分到自己碗里的美味又夹到弟弟的碗里。

我看到二姐的傻样，就恨不得踢她一脚。

“竟充能，自己真不想吃好耶。”我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随后，没好气地夹到她碗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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