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苦尽甘来
1）四年后的一天，在空气混浊的寝室里，瑟琳软绵绵地躺在硬板床上。繁重的工作，污浊的环境，再加上长期劳累、吸烟，瑟琳柔弱的身体不堪重负，终于病倒了。
卧病几个月，她已枯瘦如柴，面如枯槁，以前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现已深陷眼窝，眼神凄苦。剧烈的咳嗽让这具犹如挤干水分的躯体颤抖地蜷缩成一团。
欣然一有空闲，就会守在瑟琳身边，并利用与英德的关系给瑟琳适当的加点营养品。看着被病魔日渐吞噬的好朋友、好姐妹，欣然数次落下悲伤的眼泪。
“不要这样嘛傻瓜，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尽管你笑容里满满的苦涩，但总比这种哭丧的脸好看点。咳咳咳。”瑟琳连咳几声，而后稳稳神，她伸出干瘦犹如枯枝一般的手指抓住欣然的手，“人就像一片树叶，谁也不知道会被风刮到哪里。我们不幸落在阴暗的地狱，这也许是天意吧！用你的话说，这是老天爷的安排，让我们在这种鬼地方相遇、相知、相爱。咳咳咳……现在死了也是一种解脱，总比在这里像机器一样苦苦劳作好的多……我被这些魔鬼榨干了血汗，也该休息了。”
“不要说了，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会好起来……我的好瑟琳。‘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这是以前你鼓励我的话，你难道忘了吗？”欣然满脸是泪，抽抽搭搭地说道。
“希望，我还有希望吗？我原以为你们的老天爷兴许会帮我们逃出去，可是，他根本……看不到我们啊！我不像你，你有赦免的时间，可我们呢？也只有在此熬到油干灯枯。咳咳咳……即使我像你一样有一个离开这里的时间点，我恐怕也等不到了。……我多么想再看看我的爸爸妈妈啊！可是我没有机会了……如果你能出去，可不可以代替我去看看他们？”瑟琳气力衰弱，精神疲惫，连着说几句话就累的气喘吁吁。
“只要我能出去，我一定先到你们家看望你的父母。瑟琳，我的好瑟琳，咱不要说了，你……好好休息哈。”这时的欣然已泣不成声。
”咳咳咳，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欣然……真的舍不得你，因为有你，这几年大家才能和睦相处，因为认识……了你，我在这个魔窟里才有了……一丝生气，我要谢谢你！如果我们都能活着出去……那该多好啊！我会随你去中国，那是我一直渴……望去的地方。可现在，我只能留在这个鬼地方了……我不知道我的父母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也许他们早就认为我……已不在人世了。咳咳咳……我好想，好想他们啊！……昨晚，我梦到他们了，可任由我怎么喊他们，他们就……是不理我。最后，我死去的奶奶领着我的手走了……我不知道走向哪里，四周朦胧……云雾环绕，只感觉腿软脚轻……就这么走啊走，走着走着奶奶不见了。……奶奶……“
瑟琳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微弱，抓欣然的手慢慢松开，眼角流下两颗浑浊的泪珠。
可怜的瑟琳就这么走了，这个在异国他乡留学的可怜女孩，再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国家，这个在欣然孤苦无助时伸手相牵的女孩，就这么被这片黑暗的角落吞噬了……
欣然距老板承诺被释放的日子还有两年，越是接近那束亮光，她心里越因激动而变得焦灼不安。
她幻想着各种回家的情形，思想着亲人的模样及回家后大家的表情。想着想着，她又害怕起来，害怕回家后，伟早已另娶她人，害怕孩子不再认她这个妈妈，害怕老板中途被别人代替——对，她最害怕的就是这个了，因为她曾听英德说过黑道内讧的残酷和血腥。想到这里，她反而祈祷老板平安了！
她的祈祷，老天爷仍然没有理会。没过多久，一干人马，如神兵天降来到厂外……
2）在欣然天天计算着回家的日子时，一天，在通往黑厂的那条大路上，数十辆警车疾驰而行，像一只只射出的飞箭直奔工厂。
由于曼谷的黑势力越来越多，活动越来越猖獗，危害外来游客的事件频频发生，强买强卖，坑蒙拐骗，寻找一切机会从游客身上榨取钱财；且走私贩毒，寻衅滋事，挑拨事端，更有甚者，有的竟然持枪在大街行凶，种种恶行，已威胁到这个国家的经济和安全，给这个以旅游为主业的国家的声誉造成了恶劣影响。外国游客闻言而不敢涉足，本土居民惶惶不可终日，致使旅游业萧条，经济下滑。
泰国政府立志打造一个安全的旅游大国，提升经济发展，首先就是整顿旅游环境，打击黑恶势力。只有挖掉身上的毒瘤，才能让国人安居乐业，吸引八方游客。
警察局重拳出击，展开了拉网式清扫行动，先后端掉了几个国际黑帮及地方恶势力。在捣毁黑厂老板的窝点时，老板受伤被捕。他身边的一个亲信为了减轻对自身的惩罚，将功赎罪，招出了这个远离首都、隐蔽乡间的黑工厂，并成为警察的向导。
围捕的车队行至半道，突然赶上罕见的凉季大雨，这对前行的车辆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只是那闲置许久的雨刮器快速地摇动起来，飞速的车轮在雨雾中掀起一路水幕。
在保安室的二楼上，一个黝黑的保安在房间内来回悠闲地走动着，而后站在窗前，凝视着朦胧的雨雾中在风雨鞭笞下左右摇摆的树木，而后他的目光又慢慢转向玻璃上流淌的一道道弯弯曲曲的水流……
也许是站累，也许是倍感无聊，他转身走到一张桌子后面的一把椅子前坐下，不慌不忙地提起桌子上的一个水壶，倒上一杯水，慢条斯理地吸吮着……
等他再次懒洋洋地站起身走到窗口时，树木不知道何时停止了摇动，那喧哗如注的雨帘也变成轻柔无声的雨丝，仿如抚慰受伤的大地。天气明朗，空气清新。他抬眼远望，突然发现一队警车正飞奔而来，他顿时惊恐万状，腿脚发软，转身抓起桌上的对讲机。
“不，不，不好了，警，警察来了。”他结结巴巴说完后，仿佛把紧张吐出了一半，接着又说：“大概有十多辆警车，快到工厂附近了。”
厂长巴色，不愧是老板的得力助手，在道上摸爬滚打的干将，在关键时刻，他处事不惊，方寸不乱。当他看到来势汹汹的警队即将逼近工厂时，知道帮里出了大事，但没想到在自己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警车已经风驰电掣般来到眼前。现在想冲出去是不可能的了，他往腰间别了一把冲锋手枪，果断地命令手下拿起武器，关闭厂房机器，把所有工人集中在一个大库房内。他要利用这些为他们变为工作机器的工人作为与警察谈判的条件。
吩咐完毕，他提了一只箱子快步向不远处的车库走去。
厂子里顿时慌乱起来，杂沓的脚步声，暴力的呵斥声，不明真相的低语声，偶尔传出的咳嗽声，汇集在通往库房的人群中。
让欣然万万想不到的是，英德此刻竟然拿着一把手枪， 表情冷漠严峻 ，与原来的那个柔静温和，人畜无害的英德，判若两人。这还是英德吗？欣然怀疑自己的眼睛。
“英德……”
“闭嘴。老老实实地蹲在那里。”英德没有等她说话就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欣然一头雾水，不明就里。但她从那些压榨工人的管理者们冷漠而又紧张的表情和手里握着的武器看出必有大事发生。她困惑而又忐忑地和工人们蹲在一起，目光不停地向四处扫荡而后又落到英德身上。
科莱，那个恶棍，那个把自己拐骗到此的恶徒，只见他手里提着一支M11型冲锋枪，站在库房的墙边。
自欣然被科莱带进这个魔窟后，很少再看到过他。现在他的出现，让欣然痛恨万分，她想到死去的瑟琳，想到自己的遭遇，内心顿时燃起仇恨的烈焰，她猛然站起身。但由于起身过冲，致使头晕眼花，两眼冒星。她不由地晃了一下，抬手捂住额头。
“蹲下。”一个手持枪支的保安看到后厉声叫嚷道。
欣然的举动，使蹲在她身边的瓦拉里洛大吃一惊，听到保安的怒吼后，他旋即拉了拉欣然的手臂。欣然怒视着科莱慢慢地蹲下身子。
宽阔的房间静得出奇，只听到英德的高跟鞋在走动时敲击地板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3）警车在厂门口聚集，高大的铁门紧闭，被解开绳索的猎犬闻声扒着铁门狂吠。警察隐于车后，一个警察用喇叭对着工厂大声喊话，仿佛与一门之隔的恶犬比高音。
“巴色，我们是缉侦局警察，你们的老板已被绳之以法。你们如果聪明的话就乖乖地走出来。如果顽固抵抗，等待你们的将是法律的严厉制裁。”
疯狂的狗叫声并没有淹没喇叭的警告，声声正义的呐喊传入那群木讷的工人耳膜，那双双呆滞的眼眸好像是被瞬间点亮的火炬，闪烁着激动而又狂喜的光芒。萎靡不振的神态，犹如被这场大雨浇灌后的萎蔫的禾苗，顿时精神振奋起来。
一个四十多岁羸瘦的男人吆喝一声站起身，工人们随后也站了起来。
“蹲下，蹲下。”
几个工人，不顾手持武器的恶徒竭斯底里的命令，几近疯癫似的向门口跑去。
欣然意欲随着涌动的人群冲向门口。蹲在地上的瓦格里洛蓦地按住欣然的肩膀。
“你不能出去，危险。快蹲下。”瓦格里洛低声说道，他话音刚落。
“砰砰砰”几声枪响，跑在前面的几个工人相继倒在血泊中。
“回去，蹲下，蹲下。谁再想跑就打死谁。”科莱凶神恶煞般的怒声呵斥道。
欣然抱着头，蹲在瓦格里洛身边，两眼含泪，愤怒地凝视着英德。她清楚地看到，有两个倒地的工人是被英德打中的。这个披着人皮的美女蛇，这个人面兽心的女人，以前的英德死了吗？
正在门外等待的警察突然被传来的枪声惊呆了。
“队长，他们向工人开枪了。”一个警察说道。
“快，快把门打开。这些亡命之徒，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了。”
随着队长的命令，“砰砰砰”铁门的锁眼被枪打烂了。其中一条狗被击中倒地身亡，而另一条一副恐惧的样子但仍然不时地叫着，明显没有了原来的凶猛，又一声枪响后，顿时耳畔清净。
先行的几个警察双手持枪，小心谨慎地向厂里走去，可刚迈出几步，从一排房子的二楼，一个房间的窗口射出几颗子弹，两名警察应声倒地。
“小心。”缉侦队长大声喊道。
紧随其后的警察立刻贴在墙下，随后窗里窗外从不同的位置对射起来。
隐蔽在铁门旁边的队长分别向另外两名警察做了一个手势，前面吸引，背后突袭。
只见那两个敏捷的身影一闪而过，瞬间冲上二楼的门口，随着一声巨响，门板俱裂，子弹齐飞，猫在窗口下伺机反击的两个歹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被子弹穿透。
警察兵分两路向里慢慢推进，枪声不断，双方都具有不同程度的伤亡。但终究警察人多、又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对付这些帮派喽啰，绰绰有余，几十分钟后就清除了所有偷袭的恶徒，渐渐逼进库房。
突然，从库房内传来洪亮的喊话声：“外面的人听着，我手里有几百个工人，如果你们不想让他们死的话，就放我们出去。要不然，这几百个工人一个也活不了。”
听到里面的喊话，警察很快就把房子包围住……
“你不要伤害工人，巴色。我劝你放下武器乖乖投降，这样你会得到宽大处理，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别说废话，如果不放我们出去，这些工人也不会活着出去。”
这群恶徒虽如秋后的蚂蚱，但也预防他们狗急跳墙。缉侦队长根据缉侦局局长召开会议决定的方案，指挥这次扫黑除霸行动，做出了先救人，后追击的战略。
“巴色，你只要放了这些工人，现在就放你们出去。”
科莱拉出一个女工，用枪顶着女工的头第一个走出库房。随后是巴色，而后是英德等人。
英德同样用枪顶在一个女工头上，可那个被作为人质的女工却是欣然。
“你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我是黑帮老二。”
欣然惊诧不已，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有许多谜团她需要弄清楚，于是很快镇定下来。
“那巴色呢？”
“我的手下。”
英德走出库门后，用一只胳膊拦住欣然的脖子，枪口紧紧地顶在欣然的头上，机警而又犀利的目光盯着身边的警察。
“你会不会打死我？”
“这要看情况而定。”
“不管怎样，我们也曾经是朋友啊！“
“哈哈，朋友？你们中国人不是也有发誓终生为朋友的朋友一样被朋友抛弃吗？你只不过是我用顺手的工具而已。”
“你给我讲的你的故事也都是假吗？”
“真假，对你来说有意思吗？”
“那我问你，老板给我的特赦是不是真的？”
“假的。 来到这里的人，怎么可能让出去，出去了我们的工厂还会安全吗？”
”你为什么这样做？“欣然听后如刀戳心，眼睛里充满了再次被人欺骗的痛苦，因愤恨而声音颤抖地问道。
“ 我不能不给你希望，对于一个优秀的人来说，有了希望才能更大的发挥出他的作用，才能为我们创造更多的财富。”
“无耻！卑鄙！”
“哈哈，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你比那些蠢猪机灵多了。只可惜，我们不是一个道上的人，要不然，我一定会重用你的。”
“我怎么可能会与你们这些恶魔，同流合污。我劝你快快放下武器，重新做人，不要再……”
“别废话，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警察们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黑洞洞的枪口随时有子弹射出的可能。
巴色的司机按照巴色的吩咐隐藏在一辆霸道越野车里，他看到英德和巴色在众警察的枪口下押着人质趔趔趄趄地走过来，赶紧发动起车子。
巴色和英德上了车，随后把欣然也拉了上去。科莱和剩下的同伙分别上了另一辆同样款的汽车，两辆霸道向门口驶去。
出了大门，行之不远，英德回头看到跟踪其后的警车，她命令把绑架的工人推出车外，试图阻止警察追击，旋即绝尘而去。
“英德，你跑不掉的！”欣然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大声喊道。
4）欣然征求缉侦队队长的同意来到瑟琳的坟前，这是一片离工厂不远、杂草丛生的荒地。几个长满野草的坟穴隐蔽在低矮的灌木丛中，时时与路过的清风泣诉。
欣然踏着刚下过雨的泥泞的土地，在瓦格里洛的陪伴下很快找到瑟琳的坟墓，因为当初是瓦格里洛把瑟琳抬到这里的，也是他和两个工人在魔鬼的监视下把瑟琳埋葬在这里的。
时隔一年，堆起的坟包渐已塌陷，上面长满了杂草，草叶间挂着晶莹的水珠，犹如赋予了瑟琳的灵魂而凝结的悲戚的泪滴。
欣然站在瑟琳墓前，百感交集，泪如雨下。她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子，掩面痛哭，瘦弱的肩膀仿如被风吹动的秋草，颤抖不已。八年来所忍受的痛苦，身处囹圄对家人的思念，朋友的背叛，以及对瑟琳的哀悼，自己的、瑟琳的，所有悲苦都随着积蓄在内心深处的泪水迸发出来。
瓦拉里洛听着欣然放声哀嚎，不由得泪流满面，他走到欣然身边，轻抚着这个看似弱不禁风而在恶人面前却不畏生死的肩膀，以示慰籍。
欣然慢慢收住悲声，身体仍因不停地抽泣而抖动。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双手微颤，点燃了一只放在瑟琳墓前，那袅袅上升的一缕淡蓝色的烟雾伴着烟草的香味弥漫在坟墓的四周。
“瑟琳，好瑟琳，你没有等到重见天日的这一天就走了，你想不到警察会发现这个人间地狱的吧？你更想不到英德是一个罪大恶极的黑帮头子。我们只是看到了她温柔善良的假面，却看不到她那阴暗罪恶的灵魂。瑟琳，她让老板许诺给我的那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赦免，是假的，哈哈哈……假的！瑟琳。因为英德看到我工作卖力，就利用这个虚无的承诺来让我为他们做更多的事。瑟琳，我真是一个大傻瓜啊！傻到把一个侵占我肉体的人当成救世主，把一个吸吮我的血汗、陷我于黑暗之中的人面兽心的恶魔当成能拯救我脱离苦海的贵人。你听到后会不会笑话我的愚蠢啊？讽刺啊！瑟琳，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瑟琳，现在我们自由了！你看，暴雨过后的天空是多么的明朗、清澈。可是，你这个傻瓜怎么就没有等到这一天呢？如果我们携手拥抱这迟到的阳光该有多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带你去你一直向往的我们的国家看看。命运弄人呐！就在大家都能踏上回家的路时，你却孤独的留在这里，我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你的影子了……“
欣然说着，泪水再次涌出眼眶漫过消瘦的脸颊。她仿佛要把自己不能告人的遭遇化为泪水在瑟琳的坟前统统地倾泻干净，她一半哭瑟琳一半哭自己。
八年，欣然终于离开了这所禁锢自由、摧残肉体、磨灭思想的地狱。八年的青春最宝贵的时光在这个牢笼中溜走。她深深地体会到骨肉分离的痛苦，那种刻苦铭心的思念，时时折磨着她。曾经多次她从梦中惊醒，而后犹如泪人。
她现在带着瑟琳的遗愿，终于要离开这个险些吞噬掉她生命的地方了，走向自由。
5）欣然回到曼谷在警察的帮助下来到中国驻泰使馆，看到自己的同胞，如遇亲人，眼睛里泪光闪闪。一个年轻的主事接待了她，她诉说了自己被拐骗的经历，主事对于她的遭遇深表同情并为自己的同胞所遭遇这样的事件深表愤慨。
工作人员安顿她住下后，给她办理了回国的签证。欣然没有即刻回家，而是去了菲律宾看望瑟琳的爸爸妈妈，她要去完成好朋友生前的遗愿。在瑟琳家里又经历一番情感的折磨后，才登上回国的飞机。
伟在听欣然讲述的过程中，早已潸然泪下，他声音哽咽地说：“你这个傻瓜，你这个笨蛋，你这个自作聪明可恨又可气的女人。”
他一把将欣然拉在怀里，两个久经磨砺的灵魂、两颗破碎的心，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再次紧紧地抱在一起。
“我要找到洪泽，我一定要亲口问问他，是不是他把我卖到那个黑工厂的。”
“两年前，我回老家时，听叔叔说，他因为开假发票，信用套现、洗钱等罪名而被捕入狱了，并被没收了几个亿的资产。”
“这真是老天有眼，哈哈，老天有眼啊！”欣然仰头苦笑，声泪俱下。
由于洪泽用非法手段攫取了巨额金钱，致使他胆大妄为，欲望膨胀。这个游走在法律边缘的钱奴，终于陷进愆罪的深渊，受到法律的制裁。
欣然还是执拗的去了监狱。当身穿犯人服的洪泽看到欣然时，不觉大吃一惊，脸色惨白，但他很快镇定下来。
在监狱里，他想得最多的就是欣然了。起初他觉得挺解恨，让这个背叛自己的女人和那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后来，他却又后悔对欣然所做的一切，他为自己的邪恶而感到害怕。开始担心起欣然在异国他乡会就此香消云散，但转而又憎恨欣然对自己的无情。
“是她先辜负我的，我恨她，我更恨那个混蛋。我得不到她，你也甭想得到……”
每次他在内心为欣然的生命担忧时，就不免会用这句话来减轻自己被内疚折磨的痛苦。
欣然看着眼前的这个脸色苍白、形骸消瘦的男人，和八年前的那个风光无限的洪泽大相径庭。本来满腹的怨恨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消弭了一半。
洪泽坐在凳子上，指了指挂在玻璃挡板外面的电话，示意欣然用电话方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欣然犹豫一下，拿起电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好吗？”
“你说我好吗？”
洪泽低下头，眼睛湿润了，他唏嘘一声，仰起脸。
“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欣然，对不起……”
“为什么引诱我去泰国？”欣然打断洪泽的话，生硬地问道。
“为了得到你，为了报复你对我的背叛，为了报复从我手里把你抢走的那个混蛋。”洪泽说着身子向前探了一下，语气里带着狠意。
“我问你，是不是你把我卖给了那个黑工厂？”
洪泽抹了一把鼻翼两旁的泪水，点点头。
“你这阴险歹毒的小人，你是一个该死的魔鬼。”欣然猛然站起身大叫起来，仿佛要把压抑多年的痛苦和苦难在这一声叫骂中释放出来。
“大吼什么？”身后的警察被欣然的叫骂吓了一跳，然后厉声训斥道。
欣然气得浑身发抖，她仰起头，眼睛微闭，一串泪珠悄然滑落。停顿片刻，她慢慢地吐出一口浊气又坐回凳子上，她没有看洪泽那张丑恶的表情而是低下头凄咽地问：“你是怎么找到那种人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无论在哪个国家都奏效。其实我原先不想这样做的，可是你……你对我太无情了，在你眼里我连一条狗都不如，你说的话就像刀子在挖我的心……欣然，如果你对我有一点点的爱，我也不会这样做。是你逼我这样做的，是的，就是你逼我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说实话，我长这么大做什么事都没有后悔过，唯独让我后悔的事就是把你介绍给他认识，这是我做得最蠢的一件事。当年……我那样祈求你，你连眼皮也不眨一下，我们在学校争吵完，你竟然当着我的面去球场找他，这让谁都受不了。你把我的尊严视如粪土。如果没有你的背叛，就没有你在泰国所遭受的苦难。”洪泽红红的眼睛里又浮现出一丝愤怒。
“那次我们吵架后，我没有找伟，而是去了卫生室，因为我得了胃炎。至于，你带我回家让我住在伟家里，我听到了你和你妈妈的对话才决定离开你的，这些都与伟没有关系。”
“你编吧！反正现在你无论怎么编对我也不所谓了。”
“这个时候，我有必要骗你吗？在你的记忆里我骗过你吗？明明我们是同桌，你却和你妈妈说我和伟是同学，明明你有求于人家，你却偏偏说人家有求于你。是你在撒谎，还是我再编瞎话？毫无担当，颠倒是非。你怎么还好意思说爱我？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有机会接触到伟——这个在全校名声鹤起的人物。伟的条件是不如你，但他的人品、秉性却远远在你之上。”
“我当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想尽快打发妈妈离开才找的借口，其目的，我能拥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伴你啊！”洪泽听了欣然说出事情的缘由，拿着电话的手不禁抖了一下，他慢慢站起身，眼睛圆睁，直视着玻璃外面的欣然，“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为什么现在才说？”
“早告诉你你妈妈对我的评论，还是早告诉你我没有去找伟？早告诉你又能怎样？能改变你妈妈对我的看法还是能改变你的本性？你觉得有必要吗？”欣然说完站起身走了。
洪泽望着欣然的背影，眼泪簌簌滑落，他苦笑一声，一拳砸在玻璃下的台子上……
过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一辆黑色越野飞快离开申城，在高速路上奔驰。张学友的一首《我等到花儿也谢了》从车窗里飘了出来，伟兴高采烈的随着音乐哼唱着，充满爱意的目光偶尔瞟向副驾驶座上的欣然。
欣然深情地望着自己的伟，明亮的眼眸闪烁着欢愉的光彩，她陷入幸福的沉默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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