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众神负责订立契约,世代凡人负责毁约弃义。”
——道陀
文/街头双瞳哥
(一)
恍惚之间,我感觉身体被人搬动着穿过一个幽暗的空间,挣扎地想醒过来,却感觉自己始终被困在某个地方;试图睁开眼睛,却只看到白色的人影在晃动,但我又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东西,还只是沉睡中的梦境。
像三年前那个温暖的午后,毕业典礼上贪喝的几杯香槟让我沉腻的半梦半醒之间。
泰坦星光穿过树叶间隙在眼睑上轻抚,我欢喜情愿地将身体交给潘心康,贪图他手指柔情,却不愿更深梦。
所有感觉杂糅一起,懒懒地不想去分辨……
(二)
但此时,那双手的动作越来越粗鲁,让我有些不舒服。我感觉有双愤怒的幽蓝色眼睛盯着我,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接着,我开始听清一些陌生的、更让人不适的对话。
“不要太近!她醒来没准会咬掉你的鼻子!”
“我身上有更美味的东西。”
“你这个变态!快点动手。”
“这件防护服和这个女人我都要!”
“要是我,会选择这件防护服。和它相比,胸腔、骨盆、关节上的这些护甲只能算是贞操锁!”
这是谁?似乎越来越不对劲。我昏沉的头脑开始警觉。
直到如熊嗥一般地惨叫把我彻底惊醒!
我睁开眼,猛然看到一张血污斑驳的脸,一双贪婪嗜血的眼睛,一股温热血腥的气息令人欲呕。
四周昏暗不明,但有束灯光照在我脸上。
这是哪里?这人在干吗?
我试着挣扎了一下,四肢虽然不能自由活动,但已能感觉到四肢存在。
我完全回忆起了先前发生的确定和难以确定的事,直觉跟前的“血污脸”不是那个长着幽蓝色眼睛、满嘴废话的男人,周围也不是他所说的奇怪“世界”。
“把手拿开!”我喝道,“你是谁?”
“只想要你的防护服,小妞!”
“放开我!”
“脱下!”
“再动我一下,要了你的命!”
这个家伙居然面露难色。
“快把肉弄出来!头儿马上就要到了!”在“血污脸”后面,一个只能看到后背的人头也不回地说——那人光着的背部佝偻地有些夸张,上半身在抖动。
“狂野的女人……”“血污脸”说,“如果我做那么粗鲁的事,也不会让她醒来。”
“你太啰嗦了!切掉她的脑袋,把那些杂碎一点一点从脖子里面掏出来!防护服不就完整了?!”“佝偻背”肩膀持续抖动,像是在忙着操作什么东西。
“血污脸”嘴里“啧啧”几声,像是舍不得倒掉就快到嘴的一块肉。他抽出一把生锈的砍刀,居然在我胸部的护甲上磨起来!
这种侮辱让我怒不可遏,但除了吐口水和发狠叫骂,无法作出其他实质性的回击。
“你要看着她的眼睛干这事?”“佝偻背”忽然又说。
“妈的,你最好连这摊活一起干完!”“血污脸”不情愿地把我翻了过来,然后把我固定在一张锈迹斑斑的操作台上。“血污脸”撩开我的头发,继续在我背上的护甲上磨刀!这下,我连冲他瞪眼吐口水这种仅有的反抗都做不到了,只能声嘶力竭地尖叫怒骂,惹得“血污脸”不停地笑。
那些娘娘腔在哪里?埃拉•基恩,不是在接应我的途中吗?有那么一下,我希望这个陌生行刑者能磨的久一点——可能救兵马上到了!
忽然,“血污脸”的动作停了下来。“伙计,过来看看!”他对同伙说。
“又怎么了?”“佝偻背”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像泄愤一样在他操作的东西上用力扯下什么!
立马又是一声让人心惊胆战的惨叫!
“佝偻背”转身瞬间,我猛然发现他“操作”的东西居然是巴古斯!他被固定在左边的操作台上,半边身体似乎不见了,血肉模糊的创口露出一截白骨。如此情形令我一时忘了呼吸!许久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拼命呼唤巴古斯的名字,直到他张开眼认出了我。
“抱歉……长官!我不想让你看到这个……他们有……太多人……疼……”
“这些混蛋对你做了什么!巴古斯!我不会放过他们!我保证!”
此时,我的右边又有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嘿,巴古斯……你肯定在后悔没去搞一套让你怎么都不疼的系统,不要嘲笑半型人,你顶多算是‘四分之三型人’。”
转头一看,居然真是T412!
他被穿过肩胛骨的钩子挂在倾斜的操作台上,腹腔以下不见了,黄色的胶状物和黑色血液凝挂在创口上!可他表情却极为平静!
我惊惧愤怒到再说不出狠话。
“T……该后悔的是你,我枪指着你的脑袋,你都不滚回去!……啤酒……好……喝……”巴古斯在一通呓语之后,眼神渐渐涣散开去……
“巴古斯,我命令你睁眼!巴古斯!”我徒劳无功喊到声嘶力竭……
此时,“佝偻背”正在从巴古斯的护甲里抽出他的臂骨扔在地上,再掏出一层皮肉……
“长官!长官!看着我!”T412说,“这些人并不想杀我们,他们只要这些能换成恒源力的东西!巴古斯的套式护甲和我的‘内置泵’,一些杂碎而已……”
“T!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埃拉•基恩呢?还有那些娘娘腔都他妈的在哪里!”
“我们太大意了,长官!这里不是那个水库,我也联系不上任何人!别放弃,长官,潘长官在等你,事实上,潘长官是为了‘救世主’……”话未落音,T412表情忽然在一瞬间凝固……
我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顾不上“血污脸”和“佝偻背”在我身上上下其手。这时,两个行刑者又发现了我腰椎上的联接口,他们好像是在等某个重要人物过来后再决定如何处置我。
(三)
就在此时,忽然从我正前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他在哪里?!”
“在这儿,主人。”,“血污脸”拍了拍我后背,“刚才我们在通话的时候说的就是这个女人。”
我费力地抬起脖子,只见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长袍里的人站我正前方的暗处。莫非他就是那两个家伙要等的那个重要人物?
黑衣人走到我边上,“血污脸”和“佝偻背”争着展示我后背的接口部位。都怪那只该死的隔膜注射器还留在我的背上,在防护服上可能箍出了一点轮廓。
我基本无反反抗,只能像一只被捆死等死的豹子一样徒劳反抗和恐吓。
“我问的是他,不是她。”黑衣人停在我身边,“是那个还能回来的殉道者。”
“哦……您说他……是的……刚刚还活着,满嘴说着胡话!然后很快就……”“血污脸”说。
“尸体呢?”
“我们把他放在那堆死人…嗯…殉道者里面,但就这么一小会,嘴巴、鼻子,所有的皮肤,都融化了……看上去和别的死东西没什么两样。”“佝偻背”说。
“在您说要来的那会儿,我还特地检查一下!加上那个家伙,一共132具尸体,没错的。”“血污脸”解释,“但是……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和她的同伙打开那个联接舱,您就能见着那个可爱的家伙。”
空气凝滞了几秒钟!
“危险而倒霉的天才!”黑衣人自言自语说道,不知道指的是谁。
“这个女的怎么办?”“佝偻背”试探着问,“她是所有恒界人最恨的的‘雾脸人’,把阻止恒界人殉道者当成一种唤醒!”
黑衣人没有理会他,他的手指划过我的后背。“碳纳米管纤维……控温和意念闭合的防护服,钛合金的护甲!稀罕的东西……”
这种触摸似乎有一种让人恐惧的魔力,让我抑制不住地恐惧到颤抖!
“她可以归你们!”黑衣人若无其事的说,“不过,你们处理完这里的事,要回到水库!”
“血污脸”和“佝偻背”听闻此言,面面相觑了好久。
“可是……我们已经在那里守了8年!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回到恒界!”“血污脸”的语气透出绝望。
“但是你们没有守好这里,你们犯了什么错,知道吗!”
“他们在一个月前都殉道了!除了那个家伙,我根本不知道弥楼山城会找到这里!”“佝偻背”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那个家伙才是我要的!其他131个人加起来都不及他的万分之一!”黑衣人怒道,“一批新的殉道者正在去往水库,你们必须在冻雨之前要到达那里,那里有你们维持三年的食物!这是最后的表现机会,还有什么问题吗!
两个行刑者只能沉默地目送黑衣人转身离去。
然后,一只手按住我的脖子,我能听到愤怒和压抑的鼻息。
他们终于要对我下狠手了!难道,我会继巴古斯和T412之后,成为弥楼山城第1635名为“拯救世界”而死的旧世界护卫者?
我一直很不喜欢这种悼词——太不简洁!
(四)
“嘿,穿黑衣服的!”我喊道,“不只是那个破水库,伊马半岛大部分联接舱都成了废品!”
黑衣人的脚步声还在远去。
“在角铁镇、苏克拉尔变电站、还有半岛铁路的第673号维修厂……”我接着喊。
黑衣人的脚步声已经远到听不见。
“还有整条‘艾拉之龙’!”我用全力尖叫,“我们要从半岛的最北端找到它的入口,最先进的机器人会沿着下水道找你们!即使伊马半岛覆盖着洪水和冰……去你妈的殉道者……”
“快让她闭嘴!”“佝偻背”猛然拽住我的头发!
“血污脸”拾起了砍刀!
我提醒自己闭上眼睛……
“住手!”忽然从不远处传来黑衣人的命令!
“佝偻背”不情愿地松手。
我大口喘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是怎么喊出那些话的,弥楼山城怎么可能为我派出机器人?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黑衣人又一次到我身边,慢慢俯下……他只出露一双眼睛盯着我。
“你刚才说到‘艾拉之龙’!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他在我耳边说。
“半岛分队会找到你的!”我故意答非所问。
“是埃拉•基恩?”他问道“是他指使你做这些?”
黑衣人的语调有些奇怪。
我心念一动,说:“他可能快到了,要不请你直接问他?”
他冷笑两声,一把揪起我的头发!
“佝偻背”怪叫一声,举起了砍刀!该来的总会来,不该留这样长的头发,如果我有一天活下来,一定剪了这些让我饱受侮辱的碍事东西,我心想。
但该来的还是没来。我听到有人摔倒和怪叫的声音,睁眼一看,原来是“佝偻背”不知什么时候被黑衣人推倒在地。
“黑衣人”拿出一副通讯器,他抓住我的头发是为了强迫我盯着它。
“我们的朋友,你还好吗?”他冲通讯器说。
我定睛一看,里头居然是埃拉•基恩!他坐在一张椅子上,被一群蒙面人围着,不知身处何处。
“别动她!阿卡索克!”埃拉•基恩也看到了我,“我可以把恒原力都还给你们!”
“不,我从没想过要这些,朋友。”这个叫“阿卡索克”的黑衣人说,“我们的默契被你无情和贪婪破坏了!怎么可以对这个残破的世界予取予求?”
“不不,我从来没有这样种念头!是她固执地寻找可以救她未婚夫的办法,她只是个天真的姑娘,以为线索就在伊马半岛!”
“闭嘴!你这个叛徒!”我骂道。
“这么说……她做的事都是你默许的?”阿卡索克的语气阴冷。
“是……我会向你解释的,阿卡索克!求你放了她!”
“那样你会被送上弥楼山城军事法庭!我知道,那里有些人觊觎你在半岛的生意,我可以换个合作对象,我相信他比你擅长管好自己的下属……”
“我……愿意为她去死,阿卡索克!”埃拉•基恩发誓的样子看上去非常荒唐可笑。
“巴古斯,T412!谁替他们死?”我怒极反笑,“我要是死了!我的未婚夫也要死!”
“不,潘还没死。”
“他死了,是你说的!”
“我只是出于妒忌才那么说!他也是我的战友!”
“战友!嫉妒!你让我恶心!你这个叛徒!”
“不,我不是叛徒!你根本不懂!”
“没有时间听你们互诉衷肠!”阿卡索克说,“基恩长官,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弥楼山城还有谁知道‘艾拉之龙’?”
“什……什么‘龙’?”
阿卡索克盯着屏幕里那个一脸困惑的俘虏许久……
“好吧。什么都不知道的埃拉长官,你可以活着,并且战功赫赫地回到文明世界。”
“别杀她!求求你!”埃拉•基恩脸色煞白。
“我不想。但知道‘艾拉之龙’的人都必须死!这是你我下一个契约!”
通讯器的屏幕黯淡下去。阿卡索克转向我,两个眼睛喷着地狱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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