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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乎旧世界，对他们的痛苦感同身受，你就无法创造一个新世界。”
——潘心健
文/街头双瞳哥
两天过去了。
那个叫疤哥的半型人只是关着我，好像并不急着处置我。
伊马半岛冻雨还是影响到了这里。雨水从“仓库”顶棚什么地方漏进来，弄得囚室泥泞不堪。外面那个睡不醒的看守像是死在离我10米远的一张躺椅上，也不担心我会逃跑。我试着制造各种噪音去挑弄他，却得不到任保回应。
这是我最担心的境况。
即便是阿卡索克和手下那两个暴徒的严刑，都算是一种交流。我甚至冒出一个非常奇怪的想法：无论是阿卡索克、疤哥，或是埃拉·基恩，甚至是上官言慎和弥楼山城那些人，都是我拯救潘心康的阻力或障碍。
现在，终于连我自己都成为了障碍。
半型人小女孩就叫“蜘蛛”。她给我送了几次辨不清材质的食物，除了第一次向我透露我“绷带”已经不在这里之外，我再也没有得一星半点有用的信息。
在那个小镇，“绷带”故意向疤哥透露我的身份，从反面警告他们最好不要把我卖给阿卡索克——他在关键时候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但蜘蛛说他被送去的那个“什么都看不清”的地方又是哪里呢？
我尝试用拿防护服贿赂她，换取更多的信息。
她在刹那间把其中一条“腿”伸进囚室，腿尖弹出匕首般的利器直抵我鼻尖！她说，如果她想要防护服，随时可取，就像她对其他人那样。
又是几天过去了……
就在我快被自己头发上霉腐气息熏得发疯的时候，疤哥终于带着几个随从出现在囚室前。
“噢！噢！看看您……蜘蛛！蜘蛛！我让你好好招待尊贵的客人，你这个不听话的小杂种……” 疤歌转着脑袋，嗡嗡作响的回音扫遍每个角落。。
那个永远睡不醒的看守终于不敢怠慢，但他折腾很久才打开囚室的门。疤哥不耐烦，一脚把他踹开。
出了囚室，我发现第一印象的“仓库”其实是一处极为狭窄的峡谷底部，“顶棚”是几道卡在峡谷岩壁之间的巨型的吊装机械臂，上面再堆满了各种机械残骸。
这里就是个末世以前工业品的垃圾场。
“买家是谁？”我直接问疤哥。
疤哥尴尬地摸了一下油腻发亮的鼻子。“长官，您真爱说笑话！哪来什么买家！弥楼山城尊贵的客人在寒舍外等着您……蜘蛛！该死的！跑哪玩去啦！快给我出来！”
一阵杂物掉落声过后，蜘蛛忽然出现在我跟前。
“去！送我们长官到谷口去！”疤哥对蜘蛛说。
“不急。那个和我一起被抓住的家伙在哪里，我必须连他一起带走！”我说。
“这个……您可得问问来接您的人！你们鼎鼎慷慨的人！听说您在半岛抓住的那个恒界人，就马上同意买一送一……噢，不！……反正就是那么回事。”疤哥脸上堆起了笑，那两道疤又红又亮。
“据我所知，他在几天前就不在这里了！难道弥楼山城先安排了他，再来接我回去？”
疤哥脸色一变，闪电般伸出机械臂，抓住来不及躲开的蜘蛛的一条腿，抡了几圈后甩出去！
蜘蛛的尖叫声划过半空，消失在一堆杂物里！
“你们是不是把他卖给阿卡索克！？”我向他逼近一步，揪住他的衣领。
几个随从马上冲上来把我拉开！
疤哥做个息事宁人的手势。“我不知道那个家伙对您有多重要，但我不会为了一只快死的‘蟑螂’对您撒谎。您想，如果我把您交还弥楼山城，再把他卖给阿卡索克，你觉得阿卡索克那个老变态会做出什么事？”
“你最好直接告诉我他在哪里！”
“好！好！让我告诉你实情。那只快死的‘蟑螂’先是被我们卖给了铟矿区，你的朋友们知道后，慷慨的在你身上加了价，只是让我保守秘密……真是一笔爽快的交易！”
疤哥忽然嘟着嘴向我贴上来，让一下把他推出去好远，他胡子拉碴地嘿嘿直笑。
“马上送我出去！”
“蜘蛛！”疤哥再次吼道，“你给我出来！”
杂物堆里又传来一连串杂物掉落的声音……
我和蜘蛛穿行在“仓库”外堆砌的智能机器人残骸之间。
行走其间，像是一处迷宫。
单看这些残骸的外型，根本猜不出原来的用途，只是它们的共同点有两个：一是它们在DC121年4月13日的零点零分零秒之前，还在为人类和他们的城市处理各种苦役；二是它们已经被人拆掉了芯片，被当成了回收品，提炼各种稀有金属元素。
蜘蛛轻松稳当地在“迷宫”高处跳跃着，我目测她横向张“腿”最宽处达到3米以上，只是纵向的高度像个孩子。
“我喜欢你的衣服。”她说。
“好像我们的对话都是这样开始的。”
“我也喜欢你。”
“可是你什么不放了我？”
她跳到我跟前。“我可不能违逆自己的父亲。”
“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是你的父亲？”
“谁都不能违逆自己的父亲。”她又强调了一遍。
“你的母亲呢？”
“她是个疯女人，她不在了！就是她给我装上了这个！”蜘蛛指了指自己的腿。
“可它们让你变得强大。”
“我不想变得强大。”蜘蛛有些气恼，“我想有一天能穿上你那样的衣服，你的小腿真好看。”
“我的小腿太结实了，不好看。”
“总比我这个好。”她在我面前晃了晃机械腿。
“我向你保证，如果有天你到弥楼山城，我一定你换一双漂亮的腿。再送你一件比这更好的衣服，你还可以穿上裙子。”
“弥楼山城？是那个在天上的城市吗？爸爸说我们去不了那里，我只能生活在这里，而且必须当一只蜘蛛才能活下去。”蜘蛛瞪大眼睛，既憧憬又怀疑。
我试图向她解释，以她能操控六条腿的天赋，操控两条腿不是问题，却又担心她会以为我这是在挖苦她的身体形态。还有，弥楼山城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忽然，蜘蛛在高处说：“你可以回家了，茜拉！”
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她就冲我很甜地笑了一下，转身跳跃着消失在迷宫里。
转过了一排残骸，我居然就到了谷口！
20米开外停着有一台古旧的双桨跷板式直升机，没有任何标志。
机舱里跳出一个男人，他有一头卷曲的头发、黝黑皮肤和凸出的嘴唇。
“卢塞洛！怎么会是你！”我惊叫一声。果然，就是弥楼山城乌朗基地的人！
“长官！您看上去有些疲惫……”
直升机升空后，卢塞洛打开了飞机上的小屏幕，那是个乌朗高原的方位地图——当然是基于恒系统建立的电子地图。
伊斯特山脉和乌朗高原的交汇处千沟万壑。
在那些已经略有黄绿色的山头上，偶见很久之前Sigutoto公司建起的巨球形信号发射站，就是它们，让恒系统将整个现世界联为了一体。但在伊马半岛，却难见它们的踪迹，它们中的大多数已经消失在历次的冻雨季里。
“是埃拉·基恩？”飞出二十分钟后，我才问了驾驶座上的卢塞洛第一句话。
“是基恩长官。他让接您回到基地，明天他会到那里和我们汇合，然后接您回到山城！”
“果然是他……”
“您怎么了，长官？”
“没什么。进入伊马的兄弟们怎么样了？”
卢塞洛沉默了许久。“除了基恩长官和您，其他人支援水库的都没有回来，我们先按失踪处理……”
“对不起，卢塞洛，我没照顾好你哥哥！”
“这不是您的错，长官。”
“弥楼山城准备怎么处罚我？”
“处罚？！不！您是英雄！基恩长官为您申请到了二级嘉奖！整个山城都在等着您！”
我很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只好打开点机舱窗户，让风灌进来一些。
卢塞洛又说：“到了基地，您可以好好休息，毕竟明天会有7.8万公里的归途等着您。”
“那个扎着绷带的家伙有消息了吗？”我问。
“谁？”
“就是我和你哥哥在半岛……救助的一个恒界人，他给我当了几天的向导，我想帮助他康复，但疤哥说他被卖给了铟矿区。”
“我不知道有这个人。”
我转过头去看卢塞洛，他不像在说谎。
“你马上联系埃拉·基恩！”我觉得这里边一定有问题！
“不！这不是基地的直升机！不经加密就通过恒系统联系基恩长官，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埃拉·基恩！你到底搞什么鬼！”我骂道。
“基恩长官也是为了保护您！乌朗基地明天就要裁撤完毕，除了我和几个雇佣兵外，只剩下些文职和医护人员！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兵力不足！谁知道呢？下面会不会有疤哥之流的什么暴徒，那些垃圾堆，没准还藏着一两枚火箭弹、导弹之类的武器？所以，我们现在每飞的一公里都是在冒险！”
“怎么还有雇佣兵？！”
“是……为了安全守护您这一夜的安全！当然，我相信基恩长官已经得到了山城的许可。”
“呵，他真体贴……”我强忍住怒火。
乌朗基地。
一圈混凝土墙外，是高耸的铁丝网。它们一里一外地圈住了两条飞机跑道，几个直升机的停机坪、一个小小的生活区和一个临时救助站或者说监狱。
五个月前，我就是从这里中转前往伊马半岛的。
此时，伊马半岛的冻雨也有一部分跟着我到了这里，到处烟雨蒙蒙。
文职人员正在营房里进进出出的打包行李。
几具五米多高的机甲战士，被坐在它们身体里头的雇佣兵操控着到处巡逻——看上去就像是疤哥那个垃圾场废品组装的东西，大而无当，只能吓唬人。
下了直升机后，我把卢塞洛晾在停机坪，一路跑进了自己五个月前住过的营房。
我马上用加密信号请求与埃拉·基恩通话。我已经对这个花花公子准备了一肚子的责问！
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够得上通敌之罪了！最可恶的是，他要把我也拉进他的谎言和伪装之中！直到目前，他的手段几乎高明到无懈可击！
我每隔5分钟就试着呼叫他一次，直到累得趴在桌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噪音吵醒——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屏幕闪了几后，埃拉·基恩终于出现了！
他那一对黑眼圈让他看上去瘦削了一些，但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激动。
“茜拉！这是奇迹！看看你憔悴的样子，怎么了？基地连热水都停了吗？撤离还是明天的事！”他惯于先声夺人。
“我一直在等你。”
“放心！我很快就会到你的身边！”
“收起你无聊的殷勤！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说吧！”他很放松地往后靠了靠，他身后的各种仪表盘闪闪烁烁。
“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是你先要问的！”他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还……在乎我！这些天，我也想你想的都快疯了，我真后悔让你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我有权限确定通讯密匙！”
“你真不要脸，无耻！”
“都是为了你！问吧，茜拉，任何问题！然后，你得答应我，要安心的、好好洗个澡，睡上一个好觉！然后，我们一起吃个早饭！”
我洗不洗澡跟这个花花公子有什么关系？！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
“他怎么样了？”先抛出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哼！”他做出一副失望表情，“果然你最在意的还是潘心康。”
“难道我得问卢塞洛？巴古斯是他唯一的亲人！我有直接责任！可你作为队长，也难逃其咎！”
“啊哈！茜拉！虽然现在不是谈这个时候！”埃拉·基恩在屏幕了指了指我，又指了他自己，“但我很高兴你终于把我和你连在了一起……”
“呸！我会向所有人说出一切！什么二级嘉奖，我为需要，见鬼去吧！”
“你不会那样做的！”埃拉·基恩的眼神像是洞穿了我，“因为有两个好消息给你，第一，潘心康很好，我回到山城的第一件事就去看他，我派了一些高手在恒界里保护他，没有人能接近他20米以内，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那种为了女人伤害战友的人。第二……”
我心里像是有一块石头落了地。
“看着我。”他说。
“你就不能一次说完？”我看向别处。
“因为我有个预感，”他说，“你会冲我吐唾沫，现在你可以吐在屏幕上，明天的茜拉长官，我希望她能给我一个拥抱和一个微笑，就像那天一样……”
“你到底说不说！”我转过去盯着他的鼻子。
“关于解药，我也解决了……”
“什么？”我怕我没听清。
“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是说……阿卡索克！？”
“没有什么不能交易！他已经知道你还活着，他为他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
我忍不住地跳起来，把桌上的一杯水泼到了屏幕上！
“他的药害了多少人，不仅仅是潘心康！他杀了巴古斯和T412，他杀了我们多少兄弟！他还差点杀了我！”我吼道。
“承认现实吧，茜拉！”埃拉·基恩坐直了身体，“你从来不敢正视你想要的东西和责任！”
“你这个无耻的叛徒……”我几乎说不下去了！
“你！我！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还有潘心康！”埃拉·基恩看着我，“你怎么不明白，如果没有了阿卡索克，还有其他人来残害这个半死不活的世界！一切都是交易！”
“他凭什么答应你？”
“那个什么龙，还有他让你看的那段……影像。”埃拉·基恩看上去有些烦躁，“能让我完蛋的，只有阿卡索克、那个什么龙，以及你，茜拉……”
我感觉疲劳到极点，一时无法消化他说的这些话，也不知该怎么应对。
“但有个对你更好的消息，他承诺先救潘心康。”屏幕里男人像是强颜欢笑。
“你相信他吗？”
“相信。因为我们亮了底牌。”
“那他呢？”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谁？”
“李漠。”
“李漠是谁？”
“那个扎着绷带的恒界人。”
“哦……我们这一次在伊马半岛救了多少人？”
“156个，他是第157个。”
“我们还将救更多的人！但是……你找到的那个恒界人被送去了铟矿区，”埃拉·基恩耸耸肩膀，“对恒界人来说，铟矿区是个只进不出的地方。我也很遗憾，但他百分之百没有生还的希望了，否则明天机上会有他的一个位置！我感激他救了我最在意的女人！”
“别说了，我累了。”我坐了回了椅子上。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屏幕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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