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和朋友在微信聊天,聊到最后,他突然冒出了一句“苟富贵,勿相忘”。本来这只是一句调侃,然而我在匆匆回复了一句“必不相忘”后,就赶忙放下手机,心生无限感慨。原因除了与故交再次深聊的话题比较沉重外,还有便是因为这句“苟富贵,勿相忘”,单准确地说应是“苟富贵,无相忘”。
我记得在去年六月的大学毕业典礼上,风趣的教师代表在典礼上的发言就讲过“苟富贵,勿相忘”。完整的发言我已经记不清了,当时我的确没怎么认真聆听,一门心思在想今天是毕业典礼,我该如何在微信朋友圈上发一些矫情的话配一些伤感的照片。正在我思忖的时候,猛然被一阵强烈的掌声所惊醒,原来那位风趣的老师正在说“苟富贵,勿相忘”。的确是勿,不是无。也许,用勿这个词在毕业季会更煽情吧。所有的毕业生都将面临离开生活了多年的大学校园,相聚四年,最后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每个人都不想自己被同室而居的室友遗忘,每个人亦不想为同窗四年的好友在时光慢慢流逝中忘却,也许老师的“勿相忘”道出了这份藏于自我内心中不想为他人所遗忘的最原始真实的情感。
毕业典礼之后,紧接着就是毕业聚餐,然后就是接连数日的狂欢,我们且称其为“最后的疯狂”。曾经疯狂到几人喝酒喝到凌晨四点半,我们在大雨之中的街边排挡一诉衷肠,最后就连烧烤摊的老板抵挡不住睡意,趴在烧烤摊的烤炉旁和着雨声昏昏欲睡。
是啊,这就是毕业,最后的最后,我们的道别是在一件件的啤酒入肚之后伴着轻微醉意的道别,多想只对你们说声“勿相忘”,即便少了“苟富贵”这个物质的前提。
我清楚的记得毕业聚餐,我们去了学校旁边商业街末尾的露天餐厅排挡聚餐,夏日炎热,在室外就餐偶尔有夏日的晚风拂过,的确要比室内舒服些。雨布在餐厅外围成的地方,再搭个雨棚,即便是下雨,依旧可以气定神闲的在里面胡吃海喝,畅聊天南地北。餐馆的老板也是我见过的最豪爽的老板,他说你们随便喝酒,随便吐,不要怕弄脏我的地板。那一夜我似乎喝了很多酒,听到了很多话,还有很多很多句的“苟富贵勿相忘”。在酒劲的促使下,我也人云亦云地说道“苟富贵,勿相忘”,勿相忘三个字我说的那样情真意切。
当时毕业季诸多离愁别绪,我也一时词穷,就借Gala的《骊歌》中的歌词来表达吧。
当这一切都结束 你是否失落
当我随烟云消散 谁为我难过
没有不散的伴侣 你要走下去
没有不终的旋律 但我会继续
倘若有天想起我 你蓦然寂寞
人生是一场错过 愿你别蹉跎
当这一切已结束 请不要失落
我将随烟云消散 别为我难过
千言万语不必说 只有一首歌
都知欢聚最难得 难奈别离多
但是,我还是要说,追本溯源,“苟富贵无相忘”这个词语的典故可能并不那么美好。司马迁的《史记•卷四十八•陈涉世家第十八》曾记叙道。
陈胜者,阳城人也,字涉。吴广者,阳夏人也,字叔。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佣者笑而应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也?”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这则典故中有两句话为后人所熟知,一则为“苟富贵无相忘”,另一则为“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确实,何等的壮志,何等的豪气冲天啊!不过,陈胜所说的“苟富贵无相忘”是假如有一天老子发达了,一定不会忘记你。但当时一同工作的同事却嘲笑他,不要白日做梦了,咱们就是普通农民,何谈富贵。陈胜可能是装逼不成反被讥讽,故而气急败坏地叹息,唉,燕雀怎么会知道鸿鹄的志向呢!。
如果你们知道后来发生的故事,可能这句就不会这样长挂嘴边了。秦末暴政,百姓苦不堪言,陈胜与吴广等九百戍卒被征发前往渔阳,途中在大泽乡遇大雨受阻,不能按期到达,依秦律当斩,于是二人领导九百勇士杀死押解的官兵揭竿而起,史称“大泽乡起义”,开辟了中国第一次大规模农民起义的先河。后来陈胜果真发达了,建立了张楚国,被推为王。当年曾一起耕地听陈胜装逼的那个同事,这时想起了“苟富贵无相忘”的那句话,于是找到陈胜想让他兑现诺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陈胜却想起曾经此人嘲笑自己的往事,装逼不成反被讥讽的囧事又浮现在脑海中,于是下令杀死了这个人。
嗯,就这样,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从苟富贵无相忘,渐渐地就变成了苟富贵易相忘。我们猜得出开头,却未猜中结尾。因而在我的印象里,这个词一直都不是什么褒义词,只可同患难,不可同富贵的陈胜在我的心里留下了大片的阴影。
历史上似乎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同样的巧合发生在陈胜之后的1500年,历史上真正的从草根摇身一变到天子的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明太祖朱元璋从草根放牛娃到迫于生计当和尚,最后又加入了元末轰轰烈烈的起义军队伍,最终建极称帝,建立了中国最后一个汉族王朝,历经十二世,共十六位皇帝,享国二百七十六年。
早先一直看到网上有传朱元璋的故事,于是转录于下供诸君一阅。
相传朱元璋小时候生活贫苦,在家排行第四,家族兄弟排行第八,所以叫朱重八。有张三、李四两个小伙伴和他关系甚好,叫他“八哥”,一起玩耍,一起乞讨,堪称铁哥们。朱元璋当上皇帝后,张三和李四先后来到京城,想讨个一官半职。
张三一见朱元璋,热泪盈眶,连呼“八哥”,要不是被卫兵拦住,差点就想冲上去与皇帝拥抱。朱元璋皱了皱眉头,念在儿时的情分上,就顺口问了一句:“别来无恙?”不料张三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了:“八哥,你现在真是八面威风啊!当初我们一起替人家放牛,不知挨了地主多少鞭子;我们一起要饭,受了多少谩骂、侮辱!记得有一次,我们躲在芦花丛里,把偷来的豆子放在竹罐里煮,还没煮烂,几个人就急吼吼地抢着吃了起来,把罐子也打破了,豆子撒了一地,豆汤泼在泥土里。你饿急了,只顾捡豆子吃,连吞带咽,不小心把红草叶子也塞进了嘴里。叶子噎在喉咙口,苦得要命,我们急中生智,抓了一把青叶子让你吞下去,总算把红叶子带进肚子里……”张三话还没说完,坐在金銮殿上的朱元璋早已怒气冲天,大喝一声,下令马上将张三推出去斩了。
过了两天,李四也来拜见朱元璋。三叩九拜,山呼万岁。朱元璋见李四还蛮“拎得清”,也问了一句:“别来无恙?”李四再次叩拜,说道:“微臣虽然不才,亏得皇上提携,记得当初随驾扫荡芦州府,打破罐州城,汤元帅土遁,拿住了豆将军,不料红孩儿当关,幸亏青居士相助,万事大吉。朱元璋听他把往事说得又文雅、又含蓄,颇为得意,就封李四做了官。
这种张三李四的故事,明史上是不可能记载的,通读明史,你也不可能看到这样的段子。真假尚且不论,但从朱元璋在南京当了皇帝站稳脚跟大肆屠杀功臣来看,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手段都的确很像当年同样是草根起家的汉高祖刘邦。这或许是人性之污,只可有难同当,而有福则只能自己独享,那群患难之交的功臣,除了早逝的徐达、常遇春与最后善终的汤和,其余大都被屠戮的一干二净。我们姑且抛开政治手段与谋略,只就人性来说,这又何曾不是莫大的悲哀。
我们自己的人生中总会遇到许许多多“苟富贵,必相忘”的人。
他们可能是你工作时的同事,君不见昨日彼此相互鼓励共开拓业务,明日他却因自己业绩提升而怡然自得,对你颐指气使,日渐骄横。
他们可能是你生活中的朋友,君不见昨日哭爹喊娘求你借钱还贷款,明日他却恩将仇报,借钱时是孙子,还钱时却装大爷,一脸无情。
好了,我们可以点开手机微信,看看通讯录里躺着的好友,从A到Z,我们可以遍数一遍看看哪些我们可以“苟富贵 无相忘”,看看哪些又是只可同患难,不可共生死的朋友。我曾经大致的将微信好友分类,姑且分为四类。第一类完全就是出于工作关系的客户,只是利益的联系,不存丝毫的情谊。第二类便是为数最多的点头之交,聚会时出于礼貌的互加微信,然而我们的关系也仅仅是聚会场上的你唱我和。第三类,交往多年的旧友,富贵可同享,然而患难却不一定同当。第四类,便是让你“苟富贵,无相忘”的那类人,或许仅仅是一面之缘,但就有让你相见恨晚之感,更多的是有着多年感情积淀彼此知根知底的患难之交,当你遇到难事,嘴上骂着你傻逼,心里却是一心一意要帮你渡过难关的“损友”。有些人可能很久都未曾联系,当你想起对方时,打个电话或者语音,你就会感叹道“真好,时光仍未冲淡我们的友谊”。
我们都很忙碌,忙于奔波生计,忙着去追求自己的理想。
我们都在奋斗,为温饱而奋斗,为着自己未来的家奋斗。
几年以后,我们成家立业,各自都有各自的家庭与事业,相见恨难。也许再也见不到,也许再见时时光已让我们变了模样。一句“苟富贵,无相忘”引出了多少让我们牵肠挂肚的知己好友。
今夜,请让我们干杯,敬一敬我们多时不曾联系的友谊。
今夜,请拿起你的手机,向着远方散落在天涯的同窗知己道一声安好,请记得我们说好的那句“苟富贵,无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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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在奋斗,为温饱而奋斗,为着自己未来的家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