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一个城市从天黑到天亮的整个过程,用自己的步子丈量了城市中最长的街
唏嘘着落日燃亮云彩的嫣红像心中辽远的火色,随之蔑视着朝阳初升前散在周身的冷冽像凝在过往的寒霜
我无惧前路,因为总还有可迈动的双腿
却也畏惧前路,因为辨不清的方向
如此吗?
就如此吧
又能如何
“现在想起来,我仍是有些恍惚我到底是如何从小溪家出来的,好像一晃神的工夫,我就已经到楼下了。”
说完这句话后,秋子干了一杯酒,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仿佛喝进去的那些酒能帮他回忆起那天后来经历的情景一般。
我也陪着默默地喝了一杯,但没敢发表什么评论,一是怕打扰他的回忆,二是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整件事情本就分不清孰对孰错,而且从事情自身而言也本就不该以对错来划分。
仔细想想,其实很多事情不也都如此吗。
秋子说那天小溪的父亲向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你的家境也好,你的学业也好,我都可以不仔细考量,但我要考量你的人品。甚至于我可以认同别人的看法认为你很优秀。但优秀绝不能靠欺骗来支撑。”
秋子在那个当下连反驳的想法都没有,其实细想一下,也确实没有可以进行反驳的理由。
但秋子不反驳,却不代表小溪不反驳。
“你们根本不了解秋子,秋子没骗过别人,更没骗过我,你们凭什么认为秋子现在没能去那所学校任教,以后就一定不会去的,况且又不是没机会去更好的地方。你们怎么能……”
秋子拽住了还要说什么的小溪。
他知道,事已至此,也就没必要再让小溪靠这些难以成真的话来维护自己,越说下去,也就越是心虚。
小溪父亲的话是对的,优秀是不能靠欺骗来支撑的。
这时小溪的姥姥、姥爷也从房间里出来了,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哦,秋子没找到工作,但还骗小溪说能留在实验中学任教。”张涛在一旁冷冷地回答,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张涛你给我闭嘴,用不着你说。”小溪拔高了音调,眼睛也有些红了。
“是我对不起小溪,我不该骗她。”秋子很机械地说了一句,声音很低,仿若不是从这么一个大个子的口里说出来的,就那么软软的,让秋子的身高好像都矮了一头。
“好了,今天都到这吧,天也不早了,你们就都先回去吧,让小溪送送你们。”小溪的父亲阻止了事情地升级,也下了逐客令。
“小溪,送到楼下就回来吧,爸爸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刚走到门口时,小溪的父亲又冲着要送他们出门的小溪说道。
到楼下后,秋子拽住了要和张涛吵架的小溪。
待他们三人离开后,小溪含着泪却又硬撑出一丝微笑地看着秋子。
“我知道你没故意骗我,你只是怕我担心,我都知道。我会向他们说明白的。”
秋子好心疼,好心疼小溪说出的这句话以及这句话背后所透漏出来的懂事。不过那个时候秋子更希望小溪能张牙舞爪地骂他一顿。可是,小溪就还是那样笑着,一如既往。
曾经我好奇地问过秋子,既然他那么喜欢小溪的笑,那小溪的笑到底是什么样子。秋子就告诉了我一个词,而且这个词以前就听秋子说过很多遍,那就是——明媚。
想来小溪一定不只是要明媚给自己,更想要明媚给秋子,而且她一定做到了,不然秋子不会对这个词如此情有独钟。
秋子坐车回到租来的小屋子内,久久不能入睡,脑袋越想越乱,也开始对自己越来越怀疑。曾经秋子以为毕业了就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可现在明白了,自己不是鸟,没有翅膀,就这样失了蓝天;自己也不是鱼,没有鱼鳍,就这样失了大海。自己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今更是落在了沙漠里,看着四面都是方向,实际四面却也都不是方向。
秋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屋子的狭小和不通风让屋里越来越闷热,他的睡衣已经浸透了汗,外加上几只蚊子不识趣地高频地哼哼着,这让他越来越烦躁。他猛地坐起来,床板发出“吱呀”的声响,倒是惊走了那几只不怀好意的蚊子。
秋子揉了揉脸,长吐了一口气,然后抬眼看着床脚上方那露出地面的半扇窗户。这个时候月亮恰巧出现在那里,小小的一弯,显得有些清冷,也似有些凄凉。
或许这样的夜晚更适合秋子此时的心境,反正也睡不着,不如索性穿上衣服出去待一会儿。
来到外面,秋子才发现,月亮虽是细细的一弯,但星星却是比平时多亮了许多,这让秋子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时他总是愿意在晚上独自待在自家的院子里看满天的星星。只不过那个时候他的心里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看着星星总能让他更有希望地去憧憬以后的生活,然而此时,星星繁乱的闪烁却更迷了他该行的路。
他低下头,抬起左手揉了揉脖颈,然后迈步向前走去。
住在郊区有一点好处,就是晚上异常的安静,安静到你想什么都不会被打扰。这样一来,能阻止自己思绪的就只有自己,也只剩自己。
秋子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上大街,街上的路灯年久失修,有多根已经不再亮起,还有零星的几根会时不常地闪烁一下。还亮着的路灯周围以及路灯散出的光照射到的路面上会看到很多萦绕着的飞虫,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秋子看着它们,感觉自己也好像这些飞虫,但就不知道亮着的那个路灯在哪。
秋子没有方向,也没有期待,就沿着路一直走,这一走竟一直走到了天空泛起鱼肚白。
就这么走了一夜。
他说那天晚上他细细碎碎地想了很多事,关于家人、关于他的小时候、关于他长大的村庄、关于邻居家的二黑和虎子、关于那个十分照顾他的包工头大叔、关于大学后接触的人和事。
但更多的是关于小溪。
这些点点滴滴不停地随着迈出的步子在秋子的脑中闪过,仿若自己并不是走在如今身处的城市中,而是走在自己的记忆里。他就任凭自己在记忆里去胡思乱想,不加阻拦,让思绪就这么在脑袋中横冲直撞,直到有些浑浑噩噩,到最后竟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但就算如此,秋子也未敢让自己的思绪从记忆中冲出来,因为秋子不太敢想自己的未来。
是的,就是不敢。
他怯懦了,因为他没有任何的依靠和退路,当他走出校门那一刻,他便茫然了。如果是秋子独自一人,那或许于他而言还好应付,总有时间让他去闯,一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五年,哪怕用上十年的时间,秋子他不也才就三十几岁吗。
可秋子不敢用年这样的时间单位来作为衡量自己前进的周期,因为秋子还有家人和小溪。他没有任何自私的权利,给予自己这么长的时间去试着在社会中成长,他不能让家人和小溪等他那么长时间,来让他在社会上立足。
他背负了太多,只好低着头去砥砺前行,或许还不止,应该还逆着风。
慢慢的,天色愈亮了。
秋子拖着疲惫的身体和大脑回到了租住的小屋,脱了上衣后,来到公用的卫生间,打了盆凉水从头浇下。
他要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逃避了一晚上,让自己不去想以后的日子。但现在天亮了,他便再也逃不开,他还要去找工作,还要生活,还要支撑在农村的父母和上学的弟弟妹妹,还要对得起一直信任他的小溪,更想要给小溪一个幸福的未来,虽然他自己已经没自信可以做到这么多了。
但事已至此,他除了逼着自己向前走,也别无他法。
“总是要拼下去,不拼下去,我又能对得起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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