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上躺了许久,看天色变化,兴许是几个小时,兴许是几天,兴许更长。
她仍旧没有任何消息,于是我开始胡思乱想,更多的幻觉操控我的神经,我渐渐的分不清所看到的东西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妄,就像我印象里初中毕业那年暑假在阳台上看到的柏油马路,分不出那些行路的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她会不会已经死了,我止不住想,或者,我会不会已经死了。
医生说这是术后并发症,可能在剩下的时间里都没办法摆脱了。她说的时候刻意多强调了几遍“可能”。我倒没有太在意,我心里想的是,术后并发症指的是这些幻觉,还是幻觉给我的感受。
我注意到医生看我的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样。
“你心态很好,如果你没得这病……”
没有下文,她对老许说:“建议留院观察。”
我盯着她眼睛,当着老许和二叔的面问:“还有得治?”
她表情极为复杂,好像是放弃了最后一丝争取的机会,此景又让我想起了张嘉欣,她也曾有和此时医生脸上一样的表情,似乎在问我:你自己是心里真的希望还有的治吗?
可是她们都不明白,人如果想活就需要走一条路去面对,可如果想死则是有千万条路来选择的。
于是我让老许给我交了出院申请,争执过后我和他的意见折中,决定各退一步,回家后接受保守治疗。临走前这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女医生对我说:“你和你家人跟我之前见到的那些都不一样。”
我说,我送一本书给你罢。
将病床上一直读的《人间失格》放到她手里,这本书破旧的不像样子,书里被我用碳素笔划出了唯一一句:我并不怕死,但若是受伤流血,变成残废,我可不要。
医院门口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SRX停在哪里,老许帮我把行李搬上车,转身又朝医院里进去,秋季室外雾霾刚发起来,我止不住咳嗽。车窗落下来,主驾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微笑着看我,递过来一张纸巾。
我说:“没想到我爸还有这么年轻的朋友。”
“不年轻了。”他说,“而且,我不是你爸的朋友,我是你朋友。”
我顷刻警惕起来,印象里没找到有这么一号人物,便说:“朋友,您哪儿人?”
“张家口东望山,我叫白泽。”
这名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但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不过我不记得我有张家口的朋友,想到可能是宁知那边近几天看望的大学同学,更不好意思开口,于是有些两难。
老许这时候从大厅出来,手里携着一大摞单据X光片之类,于是我便随他一起坐上了车。路上他们二人相言甚欢,我分不清是寒暄的客套还是兴致致此,真正令我吃惊的是此人竟能对我的过去侃侃而谈,言至深处我甚至觉得他曾是与我如同宁知一般亲密,不由得大为惊骇。
我恍惚中忘记了插话,嗯嗯啊啊回答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倒了小区楼下。
开门下车,三人撺掇着把重物件放到仓库,老许回头说:“你一路也不讲话,我先带行李上去,留你跟老朋友叙叙旧。”
我只点头不做声,看电梯门慢慢阖上,转头看着这个叫白泽的人——十分好看的一个男生,他仍在微笑着看我。
“你是谁?”
他不答话,自顾自的上车,打火。
“我是来帮你的人。”
我心里窝火,压低嗓音问:“你和宁知是什么关系?”
“你想救张嘉欣,对吗?”
我瞬间怔住了,这件事我没有跟任何人谈及,甚至没来得及下定决心,不可能有人知道。
“会有人知道的。”他说,“我就在城南答舍,随时找我。”
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黑车渐渐驶离我的视线,我掏出手机想和宁知打电话确认,屏幕却突然黑了下来。
我摆弄着开机键,片刻又亮起来,宽屏上却是宁知的身影。
“东望山有神兽,名曰白泽,能言语。王者有德,明照幽远则至。”
我喃喃道:“《抱朴子》里知晓一切的白泽神兽。”
他说,“你知道的,宇宙为函数。
我被短时间的冲击惊的没有言语。
“我找到了。”他说。
我问:“找到什么了。”
“那个函数解,一个钥匙。”
“什么钥匙?”
屏幕里的宁知挥了挥手,我的手机猛然恢复正常,我看到屏幕上纯黑色的主题,还有一个大大的日历挂表。
“通往一切的钥匙。”宁知的声音从某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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