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想让你活着

作者: 宁不知儿 | 来源:发表于2019-02-08 23:38 被阅读20次

    昨夜长梦,我似在梦里又过了一生。

    梦里是非到底飘渺,我竟与宁知性格交换,他变得说一不二,尤其狠厉,我懦弱不决,言语间他把我教训地抬不起头,语气里全都是恨其不争,怨其不奋。

    梦里他替我打架出气,脾气暴戾,实在一点不像他的风格,但是手拎肩抗的架势却让我觉得颇有些熟悉的意味。

    突然想起旧时初一年级我在楼梯转角碰见他,他正扯着另一个同学的头发,一拳一拳的往彼脸上招呼,挨打的无力还手。抬头见我,咧嘴一笑,撒开那位同学的头发拉着我远走了,我回头䁖见挨揍的正是隔壁班跟我过不去的“顶天儿”。

    少不经事,过去的事便不愿细想。如今想来,真正的宁知也许从来不像我认识一样,他亦有各形各色的面具,见了我,便戴上另一个,嬉笑怒骂到成年,有些面具早已荒废丢弃了。

    我躺在病床上,不断的有老朋友来看望我。应付疲累,便索性佯装虚弱,眯眼观察来人,心里默自计数。

    我因来数之众而吃惊,不曾想我竟有这么多朋友,与这么多人曾相见相识,他们把随同的礼物果盘置于地板或是桌子上,立于床边久久不语然后默默离开,面色沉痛,就像是在为已死之人念深沉的悼词。

    可我还没死呢,我暗自好笑,这些人已经把我当死人看待了。

    突然内心里联想起周国平先生那篇《落难的王子》。

    “天哪,太可怕了!这事落到我头上我可受不了!”

    “先生,请别说这话。凡是人间的灾难,无论落到谁头上,谁都得受着,而且都受得了——只要他不死。至于死,那更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在我看来,凡自力更生的,略有骨气的,都很少会顾影自怜,相反置身事外的外人更喜欢不切实际的换位思考,最后竟能比受了灾难的事主更加悲戚,从而给予十二分的同情。

    众生皆是可怜人,苦乐冷暖难自知。真不知晓旁人见我悲怜,究竟是看透了,还是看错了。

    我数着,不知何时睡着,猛然睁眼窗口已洒入薄暮。

    显然数人比数羊更易于入睡,梦里时候人们继续进入我的病房——有在外打工的二叔,在济南念大学的小姑,刚刚开始上小学的表妹,还有已故的二爷和三爷,一齐聚在一个屋子里寒暄。

    “许久未见,呀!许久未见。”

    护士走进来说:“你跟谁说话呢?”

    我想回答,却看到眼前人一个一个的消逝掉了。先是二爷三爷,然后二叔,表妹,小姑。从我的眼前,从我的脑子里慢慢消逝,我甚至无法回想他们的面孔。

    “没什么,我自讲自话而已。”

    等我回神的时候,护士已经不见了,换作宁知坐在床前,脸上的神色和我梦到的的别无二致,他头发很长了,更疏于打理,身上衣物等等比在南岛时还要乱,之前我询问他时他不肯说有另外一个人使他这样,但我还是知道。

    我就这么看着他,突然感觉万斤重量压在身上,没一丝余力做其他的动作,喉咙里声音也散发不出来。

    “你累了,还是不要说话。”

    他说:“你挺自私的。”

    说罢从外套里取出一张白纸,抽笔迅速写些什么,写毕将纸放到了窗台上,微风吹拂的时候他的头发也飘乱,那纸片几乎要被吹落。

    一阵更大的风顺窗口吹进,它攸然飘飞起来,我连忙伸手抓住,回头看宁知时他已经走出门外了,我低头看纸,上面白白展展,空无一物。

    手机一条短信过来,备注姓名是张嘉欣。

    “我们还是有缘,我心脏还能撑四个月,你呢?”

    我回复五个字,我亦差不多。

    三分钟十六秒,她又发来消息:想和我分手,结果死都要死在一起,是不是很讽刺?

    我回复,我想让你活着。

    又补一条,我能让你活着。

    没有回应,我拿起那张纸继续端详,这次我竟分明看到了纸张写着宁知的笔迹:她若不是索命鬼,便也是黑白无常了。

    我没有气力,瘫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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