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爹现在是红杏村辈分最高的一位长者,一生充满传奇色生充满传奇色彩。
过去,二爹特有能耐。他是生产队长,红杏六队在他的带领下,神奇般地的走在了整个镇的最前列,闻名远近。
二爹当队长前,红杏六队与其它队一样,社员们积极性不高,消极怠工。他上台后,制定了一系列行之有效公平合理的奖罚制度,一下子就把社员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他以身作则,处处带头,社员们争先恐后,暗中较劲。年终一结算,队里一个工近一元钱,是其它队的三四倍。于是红杏六队成了镇里的模范队,二爹戴着红花被请到各个村里介绍经验,很是风光。
记得小时候,家乡里最热闹最好玩就是春节和元宵节。几乎每年的春节我们那里就会搭台唱楚戏。那时候,听不懂唱词的我,被台上一个丑角吸引着目光,他表情滑稽,跳跃翻滚,灵活敏捷,说话更是有趣:“回大人,这个人死了,你看他,头发直了,牙齿也硬了……”一连串的动作语言逗引得台下口哨声、喝彩声连绵不断,此起彼伏。这个牛人就是二爹。我也是从那时慢慢喜欢上楚戏的。
二爹是当时的丑角名人。记得他扮演的楚剧《葛麻》深入人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围四村的人们见了他,就直接喊他“葛麻”。
到了元宵节,二爹又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因为他是划采莲船的高手。只要轮到二爹撑篙,跟着看热闹的人就前拥后挤,简直密不透风。
我们那里的采莲船是到每家每户的堂屋唱,主家都是要给赏的。赏多赏少凭主家的心情。
二爹走一家唱一家,见什么唱什么。他出口成章,思维敏捷,完全不用打草稿还决不重复。最有特点的是把各家的喜事、得意事用好听的划船调唱出来,让主家人既开心又有面子,乐呵呵不停地往采莲船上放糖果,放烟,放毛巾。大家一起笑着闹着,节日的欢乐气氛,在锣鼓与鞭炮声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二爹不仅会唱,他还有着一肚子的故事笑话,简直就是“故事大王”。他讲的故事,风趣幽默,令人捧腹。无论他讲什么,甚至逗小孩子玩的话,也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趣谈。在农村没有电视看的日子里,尤其在夏夜乘凉,总有一大群人围在二爹的凉床边,听他讲古今奇闻轶事,久久不肯散去。
二爹讲故事的语音,抑扬顿挫,佐以动作表情,绘声绘色,常让人听得入迷。一次,二爹见我听得痴痴傻傻的,就逗我说:“小芳,你家房门朝哪里开?”幼小的我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不假思索地回答:“朝堂屋里开。”大家笑作一团,二爹却说:“这伢小脑袋瓜蛮灵呢,将来定会有出息的!”嘿嘿!得到二爹的夸奖,我当然很得意。
一次,二爹的幺女儿在田里拔胡萝卜吃,二爹见了,一本正经道:“你咋这好吃呢?拿过来,我吃点!”二婆听见,肚子都笑痛了。二爹一颗不老的童心,总能带给人快乐。
就连二爹与二婆吵架也能成为一块笑料哩。因为小事二人拌嘴,吵得厉害,二爹作势要打二婆,正在缝衣服的二婆怒气冲冲地吼道:“么样?你真的要打?等一哈,我把针放了着。”听此一言,本来生气的二爹突然捂嘴乐了起来。是嘛,谁打架还会要对方等一下,等自己放下“武器”再来的?此事被二爹讲出来,成了湾里的经典笑话。以后谁家夫妻要是吵架,就拿二婆的话逗乐。
三十多年过去了了,我依然还记得二爹讲过的傻人故事:古时候,一个人挑着一担稻草,捆草的葽子断了,没有办法捆稻草,只好坐在地上伤心哭了一场。
还有一个近视眼的小伙子去丈母娘家,见墙上一黑点,以为是一个钉子,欲将背包挂上去,谁知那是一苍蝇飞走了,背包掉在了地上,甚是尴尬。第二次去丈母娘家,岳父想起上次女婿的囧事,就特地在原处钉了一个钉子,没想到女婿一看,心想,好你个坏蛋苍蝇,居然还在这里骗我。于是,怒不可遏地一掌打去,妈呀!鲜血直流……
二爹那些有趣的故事伴随着我成长,他教我学做一个聪明人,成了我对家乡最美的记忆。每次回娘家,我都会去看看二爹,恭恭敬敬地喊一声“二爹”,关切地问一句:“您身体还好吧?”二爹呢,如今九十多岁了,大脑思维依然是那么清晰,只是原本消瘦健朗的身体,不知怎么变得臃肿肥胖起来,动作也缓慢,完全没了当初英俊潇洒的模样,也不再有那些诙谐幽默的俏皮话了。
不过老了的二爹仍然思想开明,不默守成规。
二婆晚年中风,生活不能自理,二爹也因年岁已高,照顾二婆力不从心。懂事的幺女儿,住回娘家,端茶送水,端屎倒尿,照顾得无微不至。二婆去世后,按习俗女儿须在娘家守灵七天,不眠不休,方见孝心。二爹心疼地拉着小女儿的手说:"伢,你就别守了。你妈活着时,你尽了心,你妈已走了,你就不用去受那份累了,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吧!"
就这样,我们湾有了第一个不守灵的女儿。而且让我们所有的人都有一种认识:老人活着应该尽孝,莫要到死后来作样子。正是应了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活着不把父母敬,死后何必哭亡灵!
二爹的一生,充满着智慧,有着讲不完的故事,快乐着乡亲,是我们心中不倒的丰碑,也是家乡最靓丽的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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