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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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轻后生

木匠是门传统而又古老的行当，他们奉鲁班为祖师。这个行当干得越久，手艺自然越好，经验老道木匠打造每一件物事都会挑选优良的木材，每一件木材经过木匠们的手，都会变得多姿多彩。

有一件物事，却是少有木匠愿意肯花心思，木匠对于这物件都讳莫如深，这就是棺材，老话为忌讳，言之寿材，老房。到了知天命的岁数，总要给自个备上一口，这选日子，定时辰都是有讲究。

这南云镇几十年没有来新人了，就在不久前来了个年轻的后生，专门给人打造棺材，诡异的是，选取木材时候，到寿材打造好后，便可知道这寿材躺着的会是谁。

南云镇是南方小镇，自古就富庶。这镇上有一大户冯仁义，偏偏不相信有这么邪乎。正好冯仁义七十岁的老母亲正巧到了置办寿材的年纪。便寻思去请这后生来打造，看看是不是这么邪乎。

没想到年轻的后生打造完了棺材后，说了一句，这棺材的主人另有他人。没想到过后不久，冯仁义的太太就突然毫无征兆地去世。冯仁义不服气，也不相信，认为年轻的后生是个妖人，会巫术。早年经商，听说龙虎山玉虚观的道人法术高明，便派人连夜去请龙虎山的道士。

二、游木宝珠

“我就猜着又是你，你就不能低调点吗？”身穿湛蓝道袍的年轻人有些无奈道。

“是不是天下的道观只有一家吗？”后生手里还刨着木料，头也不回谈谈说一句。

“游木，都几百年了，你还在寻找它吗？”

“嗯，这是我欠下的！”游木顿了一会，眼神流露出坚定。

“木头，外面来人了吗？”屋内传来一声轻柔的声音。

“宝珠，来了一个牛鼻子老道。”游木朝里屋说着，又放下家伙事，朝里屋走去。

年轻人面带不忿地跟着游木进了里屋：“喂，什么牛鼻子老道，我没那么老，倒是你活了...”忽有发觉言语不当。

“不用隐瞒了，宝珠又记起了所有的一切。”游木叹息了一声，“从她叫我木头开始，我就知道她从未忘记。”

“也就是说...”

“嗯。”没等道士说完，游木便应了一句，而年轻的道士也叹息了一声，也就没有说什么。

点着煤油灯，昏暗的屋内依稀可以看见床榻之上，躺着一个有着姣好面容的女子，面色略显苍白，女子看着来人有些疑惑，从未听说过木头有过什么朋友啊，望着木头开口问道：“这是？”

“我是玉虚观第四十三代掌门坤生真人。”不等游木介绍，坤生极其得意做起自我介绍，然后笑道：“按辈分，我还要叫你句师叔祖。”

宝珠掩嘴笑了笑，又剧烈地咳嗽了一会。游木连忙上前抚着宝珠后背，接着对坤生说：“还有多久！”

坤生把了把脉，眉头微皱：“可能撑不过今晚。”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一次比一次早，你为什么这么傻！”游木望着宝珠，哽咽道。

“木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三、你真是个木头

“你是谁，是皇帝陛下的木匠吗？”身体纤细，长相清秀的女孩向正在做木匠活的后生问道。

后生抬头望去，这后宫之中怎么从未见过如此可爱的姑娘，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后生反问道：“你又是谁？”

“我是皇帝诏选的淑女。”女孩回道，然后又问道：“你见过皇帝没，他长得好看吗？”

“见过，他丑着呢！腿短，脸上还有麻子！”后生调笑道，“那你还嫁给他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女孩觉得后生说得有些过分，但又有些伤感道：“可他毕竟是皇帝啊！”

“是啊，可他毕竟是皇帝！”后生轻叹一声道。

女孩看见后生一直在摆弄着一块木料，眨巴着眼睛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木鸢，传说鲁班造的木鸢可以飞上九天之上。”后生拿着手中还未成型的作品，眼中透着希翼。

“真的吗？”女孩显然有些不信。

“当然是真的，朕...”后生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又改道：“正是我说得，那就一定可以，到时候我送你一个！”

“你叫什么？”

“我叫木头。”后生挠了挠有些蓬乱的脑袋说道。

“哪有人叫这个的。”女孩觉得后生又在骗自己。

“你就叫我木头就可以了。”

远处传来洪亮的声音：“入选淑女进殿！”。

女孩听到声音，然后说道：“我该走了”

当女孩背身离去，后生想了想朝女孩喊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宝珠！”女孩回头说道。

“老祖太太，此次为新帝登基，由全国诏选天下十三到十六岁的淑女，共计五千三百二十一人。”一个身穿大红袍服的臣子谄笑着拿出袖口里的册子递上去，“这里是最后终选的名册。”

大殿上方是新帝的乳母，因为备受恩宠，所以极为嚣张跋扈，新帝所有一切，她都希望把控。长相妖媚的她看向下方选好的三人，拿着名册开口道：“南祥符县张氏，日后长大成人想必更加肥硕，眼神呆滞，恐怕日后难伺候好皇帝。”

“在下不怎么认为，张氏丰满秀丽，秀俏可爱，举止端庄娴雅，更是后宫之主的上上之选。”穿着身绣仙鹤的绯袍，胡子花白的老者用洪亮的声音正色道。

“依在下看，不如让陛下自己抉择。”一个老猾的大臣眼看气氛有些紧张，劝和道。

次日，清晨的日光又一次跨过宫墙，照向大地。一个青衣长袍的小太监急忙跑进满是木屑的屋子，慌张对着其中还在忙活着的后生说道：“小祖宗啊，你怎么还在这里，今天可是你选妃的大日子啊！”

接着又朝着跪在殿内的众人斥道：“还不快去帮陛下收拾干净，要是耽误了时辰，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木头，怎么是你！”宝珠看见，进来一个身穿黄袍，头戴翼善冠的俊朗小生是刚进宫认识的木匠，这一次不再是初次见面的不修边幅，反倒有些俊美，不禁有些惊讶叫出声，一下忘了早先教过的礼数。

“放肆，见到皇帝陛下，还不行礼。”妖艳的乳母看见她就有种天然的排斥感，或许是对于比自己美丽的女子本能的嫉妒，“这种不知礼数的东西，怎么可以母仪天下！”

“不，乳娘，朕就要她。”皇帝盯着宝珠说道。

皇帝的婚礼很快将隆重地举行了。

这一天，宝珠头戴凤冠，洁白如玉的肌肤透出点点的红润，浓妆淡抹下一双明眸更显灵动，宝珠坐在龙塌前，女儿羞态尽显于前，娇艳无比。

木头看呆了好一会，说道：“你比朕的木鸢还美！”

宝珠有些羞涩地轻声应道。

木头突然话题一转：“他们演示地，女孩子好痛苦啊。朕不想你这么痛，我们今晚干点别的吧？”

宝珠噗嗤一笑，嗔怪道：“你真是个木头！”

四、轮回大阵

“宝珠，朕求你件事”侧躺在床榻上的皇帝用极其虚弱的声音说道，木头早已没有七年前初次见面那样风采夺目，此时受了风寒的木头更是虚弱不堪。

“陛下吩咐就是，宝珠一定办到。”

“朕不是个好皇帝，可朕也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当皇帝，朕只想做个木匠。”木头说着有些激动，突然咳嗽了几声，接着说道：“朕知道很多人骂着朕，所有人都欺骗朕，可朕只信你。朕无子嗣，已是大大不孝，朕不想再把祖宗江山丢了。朕希望你能在我走后”

“陛下千秋万代...”

木头不待宝珠说完,举手示意宝珠听他说完：“你听朕说，所有人都可以哄骗朕，唯独你不可以。朕希望你可以找到朕的胞弟信王，扶他登基。”

宝珠望着木头有些苍白的面容，泪珠不断从眼眶中流下，喉咙被一切的悲伤堵住了一般，只是不住地点头。

木头抚过宝珠的脸庞，边擦拭掉泪珠边安慰道：“别哭了，再哭就成大花猫了，朕可不希望朕的皇后成为大花猫。”

木头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有些惋惜说道：“宝珠，只是朕再也无法为你做木鸢了。”

木头很快就走了，新帝也很顺利地登基了。新帝的登基给国家带来了新面貌，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曾经有一个木匠皇帝。不，有一个人永远都无法忘记。

龙虎山，鬼斧神工形成天然山府，无数帝王曾来这里求仙问药。玉虚观更是千百年以天地为师，享誉百年。

“师傅，求求你了。”身穿素服的宝珠跪在殿门前说道。

“这是逆天之事，为师不能逆天而行啊！”苍老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徒儿愿意承受一切的罪责天罚！”

京都帝陵，风景秀丽，虎踞龙盘，是由数位风水道家选出风水宝地，传说这是帝国的龙脉。

“这小子，真有福气。”眉须花白的老道摸着大红棺椁说道，“这棺椁是由千年金丝楠木打造，再有些时日，这楠木恐怕就可以化为精灵。”

“他一生以木相伴，最后与木相终。”宝珠抚摸着棺椁，眼神中充满了爱意。

“傻娃儿，你若后悔，我们就回去。”

“我不后悔。”宝珠盯着棺椁，用极其坚定的声音说道。

老道运起白光准备注入棺椁中时候，棺椁发出了一声悲鸣，不禁摇摇头道：“为师说过，轮回大阵虽然可以启动复活人，但是需要千年的灵物。为师本以为找不到这灵物，没想到这小子的棺椁就是件灵物。为师倒是有些后悔答应你了”

“师傅！”

“你放心，为师答应的话，从来不会出尔反尔。只是你要付出生生世世，只要你忘不记他，你就会在二十四岁以前死去，而且只有在死前，你才会记起她。你要经历的是无数轮回的离别。”老道思虑了片刻，再一次重重地问道：“真的值得吗？”

“师傅摆阵吧。”

“摆阵。”只见老道话音刚落，随行弟子开始摆阵。

老道一甩浮尘，一缕青光留出，随着阵法脉络展开，宝珠躺在棺椁另一侧，当青光逐渐包裹住棺椁，只听见棺椁发出一阵阵低鸣，宝珠全身开始泛起红光，两种光芒交汇到一处，形成一团霞光，缓缓流入棺内。

“你醒了。”

“这里是哪里？我不是死了吗？”

“这里是龙虎山玉虚观。”

“死亡有时也是新生，有太多人不知道这个道理。小子，你只需要知道，那个傻丫头用生生世世换了你的永生。”

“宝珠，她人呢？”

“这一世，她已经走完了。”

五、千年楠木

“观主，怎么才能破解宝珠身上的咒印。”木头醒来后，知道真相，一直懊悔不已，一直追着观主问道。

观主看着木头如此执着，把木头破解之法告诉他：“每个人生来，都有一种能量，我们称这种能量为灵魂。万物都是有灵，每一颗树，每一颗草都有灵韵。而棺椁由树木打造，每一颗树被打造成棺椁的时候，就已经选择好了自己的主人，它们的使命就是把人残存于体内的灵魂，送去往生之地。你只需要找到一颗千年楠木，打造成棺椁，就可以洗涤宝珠灵魂中最执着的记忆，破解着百年的魔咒。”

木头听到观主告知的方法，决定找到楠木，找到转世的宝珠，匆匆下山。

“游木走了？”观主对身旁的弟子问道。

身旁的小道士回道：“回师傅的话，游木今早就走了。”

小道士有些疑惑道：“师傅的破解之法是真的吗？”

“为师说过假话吗？”观主反问道，然后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弟子说道：“只不过他不知道，他就是那颗千年楠木罢了。”

“当年阵法眼看就要完成，没想到楠木借助阵法的能量重新复苏，并要侵占游木的躯体，先师察觉此事以后，马上联合众人压制，没想到精灵化形与众人打斗起来，那一战昏天暗地，先师和师妹师弟八人最后只有我活了下来，先师用毕生修为抹去了楠木精灵所有的记忆，强行完成阵法，而游木本是复活，却也变成了永生。”观主回忆道，现在想来仍然心有余悸，又长叹一声：“那一战，大明龙脉震断，而后爆发甲申之乱，一切都是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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