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老师，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够称职。
我曾经想过远离这个职业，因为太乏味了，而且总是让人失望。曾经对于这份职业给予很多希望，最后却收获了失望。
也许是命中注定吧，兜兜转转五六年，辞了职，考了研，曾经喊着要远离这个职业的我，竟然在完成学业后又回到了这里。
其中有为生计考虑的因素，也有我思想的转变。随着年岁渐长，经历增多，我愈发觉得老师这个工作是一份难得的工作。
走出校园，这个社会就是一个大染缸，想要独善其身很难，很多人走着走着就不再是自己了。
因为置身社会的象牙塔里，面对的是一颗颗还未被世俗玷污的心灵。教师这份工作让我可以保持一份天真的性情，可以在人在中年依然纯真如昔。
回头看我的那些失望，多数是源于阅历不够，智慧不足。有些问题到了一定年龄再看，就不再是问题，看清了现实，就不再有不切实际的想法，也不再那么容易失望了。
从上班之初的怨天尤人到而今随遇而安，我渐渐走出了心情低谷，开始享受到这份职业带来的快乐。
比如享受在课堂上和学生天南海北地胡侃，甚至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
比如享受学生在作文中天马行空的文字，看到精彩的文章忍不住拍案叫好。
虽然生气、苦恼也少不了，那些不懂事的孩子经常不了解老师一片苦心，苦口婆心被当做唐僧念经。
但是因为有快乐在，那些苦恼也被稀释了不少。
有些时候，还会收到意外的惊喜。
昨天下午，我正在备课看书，忽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孩走到我旁边，惊喜地望着我：“老师，你还认得我吗？”
我摘下耳机，看到男孩的那一刻的确有些懵：“这是谁呀？”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我是***。”他迫不及待自报家门。电光火石一般，我想起来了：他是我带过已经毕业的一届学生。
那一届学生我只带到初二毕业，初三就换成别的老师了。因为不教他们了，见面也少了，偶尔在校园里看到他们，感觉好像隔膜了一些。他们毕业之后，更是再没有遇见过。
眼前这男孩就是那个班里的一个学生，乌黑的大眼睛，活泼爱笑，喜欢去办公室找数学老师，当时我和数学老师在一个办公室办公。
比起数学老师，我算是跟学生接触较少的老师。我不喜欢跟学生走得太近了，主要因为我是个爱静的人，下了课喜欢安安静静待会儿，不喜欢被学生围着。
所以，我把更多热情留到课上，课上激情四射，一下课就像演员谢幕一般退居幕后了。
数学老师是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老师，她就像我们学校众多老师一样，一心扑在教学，一心想着学生，班里的活动她几乎都参加，真正和学生打成了一片。
相比较来说，我和学生是有距离的，我喜欢保持这种距离。不论是和学生，还是和同事，我都喜欢保持一点距离，给自己一点独立的空间。
我希望学生喜欢我，是因为喜欢我的课，喜欢这个学科。
和数学老师的热情相比，我似乎有些高冷了，在学生心目中，热情平易近人的老师可能更受欢迎。
一下课，数学老师那里老是围着一大群学生，学生似乎不大敢来我这边蹭。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像我想的那样，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大感意外。
那段时间我身体不舒服，请了一周假在家休息。等我一回到办公室，数学老师就冲我喊道：“你可算回来了！”
我很诧异，忙问怎么了。数学老师对我说：“你不知道你一请假，学生天天跑这里来问，问我语文老师什么时候回来，连***这个平时不来办公室的学生也来了，一看就知道是来看你的。”
末了，数学老师微微有些吃醋般抱怨道：“这些学生啊，我这天天守着的还不这样呢，你这不在才几天……唉！”
听到这席话，意外和好笑之余，我大为感动。
原来以为自己在学生心目中无足轻重，如今才知道他们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疏远我，心里却一直在默默惦着老师。就像我虽然和他们保持着距离，也像对自己孩子一样在心里爱着他们。
今天来看我的这个学生，就是那个班的，已经一年多没教他们了，他们也毕业了。本以为以后不再有交集，没想到一回来还记得来看看我。
在办公室里，经常看到有毕业后的学生来看以前的老师，那些老师都是学生遍天下的老教师了。
看着别人在一起聊也没觉得怎样，甚至觉得要专门花时间来接待一批批学生，也是一种幸福的烦恼。
今天轮到自己学生来了，才感到那种发自内心的开心。
一来因为有学生惦记而开心，尤其是我这样没送他们毕业的老师来说；二来因为看到学生长大而欣慰，那种感觉，就像看到自己孩子长大一样。
据他说，他现在在市里一所高中就读，选了舞蹈专业。班里其他一些学生有的在市里读高中，有的到外地高中读书了。
然后我们又一起回忆以前的事，就聊起疫情期间的事。
新冠疫情刚刚爆发时，他们正处在初二第一学期。一声令下，全国所有学校放假回家，提前进入了假期。
寒假开学后，疫情还没消除，为了不耽误孩子们课程，学校决定开启网上授课。
就是从那时起，我学会了用钉钉直播授课，学会了用录音软件录课。在家上课，听起来轻松其实一点也不省心，除了备课，还要专门做课，精通各种授课软件。
一时间，老师成了网红，每天在各种直播课程中穿梭，把直播玩得溜溜儿的。
为了不影响学生上课，我把课都调到了下午，把孩子哄睡了就开始上课，经常是直播一结束，孩子就醒了，每天做贼一样提心吊胆。
起初，学生也很新鲜好奇，在直播中见到的老师和在教室中见到的老师似乎不一样。
日子一久，不够自律的孩子就开始掉线了。起初是上着课就离线了，后来干脆不来了，作业也是有今天没明天，稀稀拉拉的。
可能学生心里觉得老师鞭长莫及，又不能把手伸进电脑里把他揪出来，能奈他何？
那时候，特别怀念曾经的课堂时光，吹着自然的风，在洒满阳光的教室里和孩子们说说笑笑。
再好的网课也比不上线下的课堂授课，就像再好的线上恋爱也比不上真实世界里的一个拥抱，真实的力量胜过一切。
我们说到疫情期间的上课，都微微有些叹息，为耽误了那段宝贵的学习时光而叹息。
当时的他们，就像我现在教的这些学生，总觉得老师的说教很烦，只有经历了挫折才醒悟过来：原来老师说的都是对的。
时间，会让这些少年成熟起来。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已经能感觉到他的成长，举止言谈稳重了很多，不再像当初那样毛毛躁躁。
听他说，班里的**现在已经是一个学霸了。以前，那男孩上课不好好听课，还特别倔强不服管。有一次为了我让他改一个错字不服和我争辩，直到我把字典打开给他看才承认自己写错了。
就是这个男孩，毕业时考得并不好，家里托人找关系才去了外地一所学校，后来醒悟了发奋图强，现如今成了学霸。
听到这些我深感欣慰：这些孩子终于长大了，终于懂得了老师的良苦用心。
不管什么时候懂了都不晚，该走的弯路走过了，终究会走上正途。幸好，还不晚。
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已经看到了这么多可喜的变化，如果再过两年，五年，十年，他们读了大学，参加工作……拭目以待，又该有多少可喜的变化？！
我盼望着，盼望着那一天，哪怕那时我已白发苍苍，能被这些学业有成、事业有成的学生们环绕着，也足够幸福了。
2021-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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