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台一路左拐右拐,拉克西思带着他逐渐远离了工作的人群,来到了一间杂物间。
这里空间狭小,摆满了许多表演道具,却刚好可以容纳两个人。
“王子殿下,还记得今早上我说的问题吗?现在,你可以把答案告诉我了。”拉克西思一只手叉在腰上,开门见山地向他问道,“你认为我失败了吗?”
赫尔墨斯沉默半晌,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应该不算失败吧,可也谈不上成功。”
“真是模糊的答案啊。但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拉克西思毫不意外地说,她的表情淡漠,似乎真的在她意料之中。
接着,她又问:“你知道为什么你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吗?”
赫尔墨斯诚实地摇摇头。
“因为你从生下来就有了一个伟大的父亲,生活在伟大光鲜的家族中。可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像你父亲一样的英雄,开辟了通往天空的道路,从此改写人类的历史。”拉克西思颇为严肃地说,“但你做不到,王子殿下,你没有那种能力。”
“所以,你才会逃避,否定你的灵魂。”
“你在说什么?”赫尔墨斯不懂为何拉克西思会提起这个话题。
“成功就是成功,失败就是失败,倘若用一成不变的眼光去判断一个事物的标准,那么你永远都无法取得进步。”拉克西思向他走近一步,继续说:“我知道你现在很疑惑。但——父亲是你的牢笼,你真的一辈子心甘情愿地被锁在里面吗?王子殿下。”
听到这里,赫尔墨斯不禁烦躁地推开她,皱起眉不悦地说:“父亲不是我的牢笼。我是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为此也付出了很多努力,但父亲他——我也爱我的父亲。”
“不。王子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样。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拉克西思轻声命令道,她的话里有种不可违抗的威严,明明她的话语是如此的温柔。
赫尔墨斯微微低头,不想与她对视,总觉得她那双漆黑的眼中深藏着某种恐怖又隐秘的力量。
但不知不觉,他还是不受控制对上她的双眼。
“羽人与生俱来就拥有超凡的第六感。虽说我只是个半羽人,但我所拥有的第六感也不差。至今为止,我还从来没有看错过——一个人灵魂的颜色。”
“你一直在否定你自己,你身边的环境也一直在悄悄改变你,腐蚀你,让你变得不像自己。你的灵魂原本是纯粹干净的颜色,可它现在却是一团阴翳。”
“你的父亲每在世一天,世人对你的期盼就越高一分,殊不知,你也只是肉骨凡胎。王子殿下。请好好看看你自己,不要用双眼,而是用你的心灵。”
“去吧。德尔斐正在楼上等你。”拉克西思再次向他下达命令,“不管你将会经历怎样的命运,将会经历怎样的欺骗和背叛,都请放心相信我,”
“因为——我永远是你忠诚的子民……”
拉克西思抬起一只手放在胸前,像是宣誓一般陈述着某种不容更改,不容背叛的誓言。她动情地说,泪光在她眼里打转。
直到她看向他的背影离开杂物间,她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双眼祈祷着——愿他此去顺遂无恙。
等到赫尔墨斯恢复意识后,他发现他已经站在了那扇通往阁楼的楼梯上。
他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还有,刚刚拉克西思她说了什么吗?
大脑传来一阵阵疼痛,他想不起来刚才发生的事,但唯有此行的目的清晰地印在脑海中——他得去找德尔斐,向他询问下层发生的事,顺便道个歉。
嗯,只是顺便而已。
走入阁楼,赫尔墨斯就看见德尔斐正面对着一幅出自他手的水彩画,似乎若有所思。
他认真的神态不禁让赫尔墨斯感到微微惭愧。
在注意到他的到来后,德尔斐向他微微弯腰,道:“王子殿下,你果然来了。”
“德尔斐,下层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来抓你的。”
不同于着急的赫尔墨斯,德尔斐反而无比冷静。
“但军队怎么可以随便抓人?抓我?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吗!”赫尔墨斯忍不住地大声逼问道,但他想到他还要向德尔斐道歉,不该有如此态度。
但在德尔斐老师面前,他常常忍不住摆出王子殿下的架子来。
德尔斐微微一个欠身后再次说:“王在等你,还请王子殿下随属下回去。”
“先给我解释。”赫尔墨斯稍微放缓了态度。
“王子殿下,皇后已时日不多了。”德尔斐痛惜地说,“王在召你,也是因为此事。”
“什么!”
赫尔墨斯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明明他才外出了不到两周的时间,怎么母后就命不久矣了?
“若不尽快接受第二次永生手术,皇后恐怕……”
“啧。我先随你回去,在待我劝服母后做永生手术后,再向你追问下层的事情。”
实在无招,赫尔墨斯只好向他妥协。
赫尔墨斯常听母后讲起她和父王相遇的故事。
她说,他们相遇在清冷的月光下,皎洁的洛丽玛丝玫瑰花丛中。
洛丽玛丝玫瑰是一种重瓣的白色玫瑰,原来的她是一名擅长养育蔷薇花科花卉的植物学家。
那时,她正弯下腰细闻玫瑰的清香。
淡金色长发从她身后滑落,轻拂过她的脸颊,垂落在白玫瑰花上,随着她在花群中的移动,长长的发丝轻拂过每一片柔软的花瓣。
年轻的国王乌拉诺斯站在门外的树后,默默地温柔地注视着她许久,直到她轻轻走过来,关上了花圃的铁门。
她始终低着头,和他不曾对视,却清楚地知道门外有个家伙一直偷看她。
渐渐,她的心因他的注视而动摇。她不再锁上那扇冷寂沉默的铁门,为他保留进入见她的路。
丽维坦——正是她的名字。
究竟是哪一个最先沦陷呢?
丽维坦无从得知,为了知道这个答案,她默许了他日复一日的任性请求——搭讪,共舞,互诉衷肠,还有各种恋人间会做的事。
终于有一天,她如愿成为了他的妻子,成为了天空之王亲口承认的唯一爱人,常伴其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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