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住进了那四周围都是白色的房子,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还有穿着白大掛的医生护士。我的思维变得缓慢,什么都不愿多想了。盯着输液瓶里缓缓地滴入我身体里的液体,我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哈,哈,昨天还好好的,今儿就住院了。么回事?"
我被一声朗笑声惊醒,那个声音来自邻床来看病人的一位大姐,她背对着我,身材匀称,服饰得体。我在床上动了一下身体,轻咳了一声。
"啊,不好意思,把您吵醒了。"她转过身来向我表示欠意。
"没事的。"我不经意地答道,当我的目光触碰到她的面容的时,我很快收回了自己目光,像是条件反射,瞬间离开了那张可怕的脸。
那是一张恐怖的脸,整个脸上几乎看不到一块平滑的皮肤,没有了鼻梁的鼻子下面只留下两个向外翻着的洞,嘴巴也因疤痕的牵扯歪到了一边。只有那双眼晴还在原来的位置,而且额头上的那块皮肤相对于这张脸算是最好的了。不过头发还算好,以至于在背后跟本看不出来。
"大姐,你输液瓶里的药水完了,我帮你叫护士。"她并没有等我回答,就旋风般地去了护士站。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都在和我邻床的那位女士说话。听得出来,她们是同学、是闺密。
"哟,三点多了,我回去给你做晚饭,要不来不及了,"她起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还要带什么吗?我一起带来。"
"什么都不需要了。"那位病友摇了一下头道。
我有些好奇,这位女士住进来也有大半天,怎不见家人呢?我试探性地问了她一下,她说:"他们都很忙,有张淑芬在就行了,我们这帮同学谁家有事,她都爱帮忙,她比我丈夫还要细心体贴。"
我知道她口中的张淑芬就是那个毁了容的女人,这让我对张淑芬又多了一份好奇。于是我从她的口中了解到了张淑芬,这个被毁了容的女子的不凡人生。
1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在江南F县城的一个小河边。有一片郁郁葱葱的小竹林,穿过竹林是一所独立的小平房,房子的前面有一块小院坝,后边是菜地,右边是紧挨着房子搭建的茅厕和猪圈。
张淑芬的父母就住在这个典型的农家小院里。那时淑芬还不到三岁,爸爸在供销社上班,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妈妈在家操持家务,照顾丈夫和孩子。
淑芬爸爸本身长得不赖,又有一漂亮且能干的老婆。女儿随她娘,长得好看而且聪明伶俐,还不到三岁,就会背好几首唐诗,跟着妈妈学着哼唱民谣。小院常常被幸福的欢笑声包裹着。
这天,淑芬睡着了。妈妈轻轻的掩上门,想趁她熟睡时在附近打点猪草。她想,女儿刚睡熟,走得又不远,一会儿就回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临出门她还不放心地俯身听了一下她均匀的呼吸声。
扯了半背篓猪草的淑芬娘,猛抬头看见家的方向有一股浓烟升起。她的心格登一下,撒褪就往回跑,跑到家只见屋内浓烟弥漫,已有火苗蹿出。她一头冲进屋内,在床前找到了躺在地上的淑芬,抱起就放外跑。出了屋子一刻也没有停地直奔医院。
当她把女儿递到医生手里的时候,自己摊软在地上。她抱着医生的褪,一遍又一遍地哀嚎着:"救救我的女儿,我求求您了。"
看着淑芬那稚嫩的小脸,被灼伤的皮肤已经变成了白色的皮半挂在脸上,脱了皮的地方露出了血红血红的肉,叫人惨不忍睹。淑芬妈几度晕厥,醒来后一遍遍地捶打着自己的前胸:"都怪我!都怪我呀!"
匆忙赶来的淑芬爸爸一把将妻子揽入怀中,用手抚摸着妻子不停颤栗的身体,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经过医生的精心治疗,淑芬的命是保住了,可是那张脸上却毁了,它不仅布满了疤痕,而且口鼻都发生了大的改变,由此,她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丑女。
淑芬妈妈看着女儿变成了这样,常常伤心落泪,淑芬见状也哭了:"妈妈别哭,别哭,我不要妈妈哭。"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流泪,但她心疼妈妈。
淑芬的乖巧让父母更是深深地自责,很久不能从那个事故的阴影中走出来。尽管后来她们又生了一对儿女,但给予淑芬的爱,要比她的弟妹多。在他们心里始终觉得这辈子亏欠淑芬。
2
在学校的操场上,同学们有的跳绳,有点跳皮筋,有的踢键子,有的跳房子,(在地上画相连的六个方格,单褪跳着踢走方格中的偏平石块。)还有的相互嬉闹着追逐着玩着各自认为有趣的游戏。
刚上小学的淑芬,拿着一个插有漂亮羽毛的键子,在操场上学着踢键子。没有孩子跟她一起玩,也许是大家还没有混熟,也许是对她的那张脸心生恐惧。
有排队跳连跳的,要两个同学站在两端拿着绳子不停地甩,其他的就挨个跑进去跳一个又从另一边跑出来。在这个游戏中一般都不愿当甩绳子的,淑芬在边上看着眼热。"我来帮你们甩绳子。"说着淑芬拿着绳子轻松地甩了起来。
慢慢地她和大家融入了一体,她的那脸似乎也不再那么恐惧,孩子们不会刻意地去注重她的脸,在一起玩得高兴就好。
不过也有个别调皮的男孩子,会背地里叫她"张疤娃"。刚开始她很生气,气得直咬牙,可生气也堵不住别人的嘴呀。时间久了,她也就不生那个闲气了。就当它是个别名吧,反正名字也就是个代号,于是"张疤娃"这个别人给她取的混名就这样一直叫了下来。
淑芬的容貌毁了,可她的声音很好,她非常喜欢唱歌。迎国庆各班要表演节日。
"老师,我会唱《白毛女》,我想参加表演。"淑芬主动请缨,老师应允了她,她不忍伤了这个孩子的自尊。
学校操埸上的临时舞台上,化了装的淑芬,扎着一根独辫子系着红头绳。在那里踮着脚尖翩翩起舞。"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风天那个雪地……"那歌声那舞姿,赢得了台下师生们的阵阵掌声,这让她心里充满了喜悦,她兴奋极了。
以至于多年以后,如果有同学不记得她的时候,她会提示你:"还记得小学时,那个站在舞台上演《白毛女》的张疤娃吗?"
从小学到高中,淑芬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高考时她以全县文科第三名上线。那份喜悦自然是不用叙说,家人也都为她骄傲,认定她将来必定大有出息。她报了自己最欢的学校和专业,做好了出门读书的一切准备,她满怀希望地等待着。
一趟一趟地去邮局查看,别人的通知书都来了,可自己的怎么还没到呢。淑芬有些急了,直到八月底,她才真得相信自己落选,再也不会有人给她送通知书了。
什么原因落选?无庸置疑,应该是她的容貌。从未因自己的容貌而自卑的她,遭受到如此重重的一击,她绝望了,吃不下睡不着,靠升学实现自己的理想,是不可能了。那么她要怎样才能像其它人一样拥有自己喜欢的事业呢?她感到前途渺茫,不知所措。一个人的容貌就真的那么重要?以至于要影响到升学和工作?她置疑眼前的一切,一个人或去河边独坐,或跑到城边的大山顶上高呼,或远远地跳望着整个山城发呆。她无论怎样,这些困扰总是如影随从,让她陷入到深深地痛苦之中。
爸爸见她难受,心痛她,为她找了一条出路。"娃呀,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那么多没有上大学的人,不一样活得很好吗?爸爸这就要退休了,你就接爸爸的班,去供销上班吧。"
淑芬想,去就去吧,暂时也只能这样。她不想因为她的事情,让父母伤心难过。淑芬到单位不到一年,就被单位推荐带薪上了职工中专财会专业。毕业在单位做了主管会计后被提升为财务科长。
3
"彭宇的老婆跳楼死了,丢下才三个月的儿子,真可怜啦。"今天,小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在议论着这件事。
彭宇,一个农村娃。从部队转业时随妻子来到了这个城市,分配在淑芬他们单位。小伙子一表人材,妻子也是小城里位数不多的美女。一直以来小两口关系挺好的。可自从生了孩子,妻子的精神就出了问题。老是莫名地想死,仿佛她有千斤重压,一死全都解脱了。就在彭宇带她去省城治疗的途中,她从旅店的窗口一跃而下,去了那个极乐的世界。
丧事是在单位办的,彭宇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人,都是领导和同事们在帮忙。淑芬把彭宇三个月大的儿子抱回家,交给父母代为照看,自己又去单位帮忙了。
彭宇按当地风俗把亡妻放了三个日子。第三天的早上,人们便抬着死者,一路吹吹打打的上山去了。
安丧完了死者,淑芬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中美美地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孩子哈哈地笑声将她吸引。
"来,我抱抱,宝宝长得好漂亮哟。"淑芬向妈妈怀里的孩子伸出了手,孩子瞪着一双清亮眼晴注视着她,并欣然地接受了她。
"妈,他要我抱哪,一点都不认生。"淑芬高兴地抱着孩子掂了掂。
"他还小,不晓得认生。"妈妈随口答着,去干别的活去了。
淑芬看着这孩子,大眼睛双眼皮,小巧的鼻翼,萌萌的真可爱。她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竟有些爱不释手。
彭宇葬了亡妻,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几天了也没顾得上看孩子一眼,他整天借酒消愁,唠唠叨叨地喊着亡妻的名字。
"叫爸爸,叫爸爸呀。"淑芬抓着孩子的小手在彭宇的脸上抚摸着,彭宇懒懒地睁开了双眼。
"你来了,我昨晚喝多了,"说着起身下床,"麻烦你们这几天帮我带儿子,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你儿子好可爱的。没吃饭吧,到我家去吃。"
淑芬把彭宇叫到了自己家里,她是想让爸妈开导一下她。她不想看着他就这样消沉下去,为了这个可爱的孩子,她也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彭宇也明白,妻子再好永远也回不来了。只是一时间真得很难忘掉地,满屋子里都是她的身影,满脑子里都是她形像无时不刻。只有喝醉睡着了,就没有思想了。眼瞅着儿子这么小就失去了妈妈,这该怎么办呀。彭宇的心情就无比沉重,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音仿佛从脚趾中发出来一般,好像要一下吐出了所有的沉郁。
"孃,您能帮我找个人带孩子吗?"彭宇向淑芬妈妈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不用找了,你若放心的话,孩子就放到我们家,我们老俩口帮你带,反正在家也是闲着。"淑芬爸爸答话了。
"放心,怎么不放心呢,只是这样就得辛苦二老了。真的,太感谢您们一家人了。"彭宇被二老的举动感动,连连道谢,并起身给二老鞠了一个躬。
淑芬跟彭宇的儿子很有缘,他喜欢要淑芬抱,晚上还跟着淑芬睡。每天早上淑芬都得给孩子洗个澡,换下晚上睡觉汗湿的衣服,晚上睡觉前还得洗一次,换上柔软的内衣,让孩子睡得舒服;半夜孩子饿了,她还得起床给孩子冲奶;就象是对待自己亲生的儿子一般,自己动手给孩子做衣服织毛衣。一手好针线活,让邻里们羡慕不已。她按照织毛衣的书,编织出的小熊猫图案的毛衣,穿在孩子的身上漂亮极了。
这些彭宇都看在眼里,为了报答她们一家。彭宇除了在经济上给予补偿以外,还经常给家里买东西,赃活累活抢着干。从燃料公司买回来的柴,用锯子锯成一样长的块码在门外的墙角边。买来粉煤加一点黄泥巴做成一个一个的蜂窝煤。
在外人的眼里,彭宇仿佛是张家的儿子一般。老两口也着实喜欢他,给他张罗着介绍了几个姑娘,大多都是嫌弃他有一个待哺的儿子,也有的嫌弃他是一个农村孤儿没有帮衬,最终都一一告吹。
4
淑芬也一直在帮彭宇介绍对象,可都没成功。彭宇不是那种表现欲很强的人,在这方面他有些木讷。一来二去,彭宇的儿子都快三岁了。
"淑芬,我买了两张电影票。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淑芬望着满脸有些不自然的彭宇。"我们俩?"
"嗯,我是想……"彭宇的眼里满是期待而又小心翼翼的。
"好吧。"淑芬轻声应着,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相信。
要知道,在当时谈恋爱最常用的方式,就是和心仪的对象去电影院看电影。赠你一张电影票就相当于向你发出了一个爱的信息,不相干的单身男女一般是不会在一起看电影的。
电影院里一片漆黑,银屏上反射过来的光线弱弱地照在彭宇的脸上。淑芬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只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时不时的瞅她,彭宇的肩也有意无意地靠了过来。她感到脸热心跳,紧张得都要至息了,彭宇的手碰到了她的手,像触电一般。她本能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彭宇牢牢地抓住。那手温暖而有力量,她的心都要蹦出来了。一股电流迅速传遍了她的全身,她并住呼吸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银屏上放的什么,估计他们俩谁也说不清楚,可今夜的这场影院约会,却成了他们终身难忘的记忆。
爱情这东西呀,真得就这么莫名其妙,就连当事人也说不清楚。有可能就是一个眼神,这个人就融入到你的心里;也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至到有一天,你离不开放不下她(他)的时候,才意识到彼此早已融入到对方的心里。
淑芬问彭宇:"你不嫌我丑?"
"不,当我知道你的那段经历之后,更多地是痛心和挽惜。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模样,而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开心、踏实。"
"真的。"
"真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再美的容貌也会变老变丑,而除了这一点,其它方面你一点也不比别人差,甚至很多人都不及你。"
彭宇这个平时不善言谈的男人第一次向淑芬敝开了心扉,说了这么多的心里话,淑芬的心里美滋滋的。
"我准备下个月,给你买一个"飞人"牌的缝纫机,你喜欢自己做衣服,这样就方便多了;再过两个月,给你买一个"小三洋"的录放机,你喜欢唱歌听歌都行。"彭宇在那里盘算着。
淑芬美美地应着,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有这么一个真心爱着自己的男人相伴,今生足矣。
结婚那天,彭宇说找车子接,淑芬不让。非得要自己走着去了他们的新房,然后,再请单位同事、同学、亲戚们吃了一顿饭。每人发了两根烟,一包封好的葵花花生和糖粿。这个婚礼简单又不失颜面,主要是淑芬不想难为彭宇。
5
他们婚后的第二年,淑芬生了个女儿。女儿长得很漂亮,有儿有女,小夫妻俩高兴极了。可多了一个小人儿,他们小日子就更加忙碌了。
彭宇很体贴淑芬,主动承担了大部分家务。蔬菜公司、粮油门市、百货商店,人们经常看见彭宇的身影。
在通往小河的路上,彭宇背着一大背篓的衣服,淑芬拿着个大棒槌,俩人有说有笑地去河边洗衣服。
周未,他们会抱着一双儿女去电影院看电影,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古话说福在丑人边,红颜多薄命,还真是呀。"小城里不断地有人私议,这是在羡慕他们呢。
这样让人羡慕的日子过了五年,就在女儿五岁的那一年,彭宇老是觉得胃不舒服,经常胃疼。起初本以为就是点小毛病,随便在药店买了些胃药,可半年了总是不见好转。
"彭宇,你到医院去做个胃镜吧,检查一下放心些。"淑芬硬是催着彭宇去医院做了一个胃镜检查。
"你是彭宇的家属吗?"医生把淑芬叫到了一边,"他的问题比较严重,建议你们到上一级医院进一步确诊,我们高度怀疑是胃癌。"
听到"胃癌"两个字,淑芬的心像被针猛扎了一下,旋即两褪发软。她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平静,故作轻松地走到彭宇身边对他说:"这里的设备没有市医院的好,医生也不能确诊,让我们到市医院去复诊一下。"
"能有什么问题呢?还是别去折腾了。"彭宇不想给淑芬添麻烦,他打算让医生开点止痛药算了。
淑芬坚持要带他去市医院复诊,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坐了几个钟头的车赶到了市医院。医生让先住院,几天后再次做胃镜,准确无误地确诊:胃癌。只不过还不是晚期,可以手术治疗,淑芬庆幸亏得发现得早。
再次听到"胃癌"这两个字的时候,淑芬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恐惧,她有了一些思想准备。同时医生告诉她,只要积极地配合治疗,生存率还是比较高的。她把这个结果告诉了彭宇,鼓励他积极配合医生治疗,为了他们那一双儿女,为了他们的将来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明天,彭宇就要做手术了。淑芬守在彭宇的病床边,紧紧地握住彭宇的手。
"你害怕吗?"淑芬极力掩饰住内心的不安,温情地问道。
"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不打麻药,麻药一打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彭宇故作轻松地说道,他不想给淑芬增加压力。
在彭宇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淑芬冲到彭宇的身边,腑下身把头贴在他的耳边对他说:"我在外面等你,我们一起努力。"然后,起身目送着彭宇进入了手术室。
慢长地等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彭宇被推了出来。医生告诉淑芬:"手术很成功。"淑芬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彭宇出院了,但隔一段时间要到医院复查,身体条件允许要做化疗。
几年的时间里,淑芬经常陪着彭宇在医院治疗,懂得了很多护理知识,在病友不方便或护士很忙的时候,她会用她所学的知识帮助病友。医生护士大多与她相处很熟。
由于他们积极的抗癌心态,和淑芬的精心护理。彭宇的胃癌术后生存近十年,在女儿十五岁的时候,彭宇还是因胃癌离她而去。
抚摸着彭宇那久未眠目的双眼,她哭着告诉他:"你放心地走吧,我一定会照顾好我们的儿女。"她知道彭宇是放心不下孩子,放心不下她将一个人独自操持这个家。
6
彭宇走的那年正赶上儿子高中毕业考取了大学,女儿初中毕业考取了中专,加之企业改制,淑芬失去了稳定的经济来源。
负担两个这样的孩子上学,对于一个双职工家庭都很困难。何况一个下岗职工呢?淑芬狠狠心对女儿说"二妹呀,哥哥要上大学,你就别上中专了,你读技校,枝校不要缴学费。"
女儿很不情愿,轻声嚷嚷着"妈就是偏心,什么事都要先让着哥哥。"
淑芬一把揽过女儿安抚道:"好女儿,妈也不想这样,这不是没有办法吗。"
女儿委屈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可她还是顺妈妈的意。
送走了一双儿女,淑芬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找钱,做什么生意才能供孩子上学,养活一家人。这些年在单位一直搞财会,也没学什么别的手艺。
"淑芬,待会你走时候,把我帮彭孃做的霉豆腐带给她。"淑芬妈提醒道
"唉"淑芬应着,"霉豆腐",妈做的霉豆腐在小城不就是一绝吗,经常有人请她帮忙做,我何不开个咸菜铺,买霉豆腐试试。
有了这个想法,淑芬在临街的地方租了一小铺面,取名"丑娘咸菜",主打霉豆腐,另外还有萝卜干、豆豉,酸萝卜、辣酱等。一切准备妥当,她挑了一好日子,在亲朋的祝贺声中正式开业了。
霉豆腐是当地的一种叫法,它的学名叫腐乳,是豆腐经过发醇之后,待它生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霉,再加入白酒、盐、花椒、辣椒、等佐料放置入味而制成的。全国各地都有,但因制作手法不一样,味道各有差别。
淑芬家的腐乳,是放置在一种叫豆豉叶的野生植物上发酵的,有一种独特的香味,入口软回味长,吃了一次让你很难忘记那种味道。口口相传回头客很多。
"想买几斤腐乳带出去送人,这个都是散装,虽然味道好、实惠,但没有包装、没有商标,总感觉有些拿不出手。"一个老顾客在那里自言自语。淑芬马上意识到她的商机来了,既然自家的腐乳在外有销路,何不改进一下让它销得更远呢。
淑芬为她的腐乳订制了专用的包装瓶,设计并注册了一个心仪的商标"丑娘腐乳"。这样一来,销量猛增,因为味道品像俱佳,又加之便于携带,它一跃成为了人们送礼的佳品。不仅是本县的人,就是附近几个县的人也都来她家买腐乳。
随着销量的不断增长,淑芬开始扩大生产规摸。她建了一个加工厂,招了一些工人,开始了规模化的生产腐乳。同时,她也开始在网上售买,进入了电商经营的行列。
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公司,自己的店面,生意十分红火。稳定的经营模式已不再需要她整天累死累活。她的生活变得充实且悠闲起来。
"妈,我爸旁边那个漂亮女士是谁呀?莫不是我爸的初恋?"儿子放寒假回来,无意中看到老影集中他生母和父亲的照片问道。
"她,是你的亲生母亲。本来这事早就应该告诉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如今你既问到这事,那我就慢慢告诉你吧。"
于是,淑芬很平静静地把儿子亲妈的事情告诉了他。儿子听了情绪上没有多大的变化,他像是在听一个古老的故事。从小到大他都是跟淑芬一起长大,对于他亲妈没有丝毫的概念。淑芬对他比自己亲生女儿好,他深知他的这个继母呀,比亲娘还亲。
7
冬去春来,转眼儿子大学毕业又去部队上了军校,成了住京的一名军官。在北京娶妻生子,亲家也是北京的一位高官。女儿技校毕业,在邻省的容城有了自己的家。儿子女儿常接她到他们家去玩。
"你到儿子北京的家去过吗?"知道淑芬的故事后,我好奇的问她。
"去过呀,儿媳妇一家对我相当客气。下火车有专车接我,到家一桌子的菜早就做好了等着我呢。如果家里来了客人,他们会为我在另一房间准备一桌子的好菜,有人陪着我吃。什么事也不用我做,只是这种清闲的日子我不太习惯。"说这话的时候,淑芬的语气带着明显地满足和骄傲。
我感觉淑芬是一个很大度的女人,她周身的那种热情和满足感在感染着我。倒是我时不时地在为她那张被毁了容的面容挽惜。
我私下问邻床的那位病友:"她这么有钱,现在的整容技术又高,她为什么不去整容呢?现如今不都时兴这个吗?"
"我问过她了,她说:没有这个必要,都一把年纪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再意什么呢。"
也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容颜的美丑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淑芬的一生其实就很幸福,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别人怎么想,我们又何必在意呢。
很多时候,我们就是太在意别人的想法,那个打败自己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不够强大内心世界和自卑心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