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青春不负流年不负卿

文/唐夕

去年追了一部反映老人生活的韩剧《我亲爱的朋友们》，该剧主要讲诉了一帮老朋友的“黄昏青春”的感人故事。最初是冲着我的唯一男神（赵寅成）去看的，但最后却被那帮老戏骨们实力圈粉了。剧中女主阿莞的几段内心独白深深震撼了我，时至今日仍记忆犹新。

剧中最扎心的一句台词说得及其残酷：“大部分孩子都是讨厌妈妈的，父母与孩子真正的和好，只会是在临死之前。”

为了不重蹈阿莞的覆辙，这一年来我也尝试着跳出子女的身份，想从朋友的角度去重新认识父母。也想能像阿莞那样可以把叔叔阿姨们当着朋友。就在这个假期我遇到了机会。

1、父母的朋友

假期的第二天，我还在床上等着自然醒，朦胧中听到了妈妈一连串的欢呼从客厅传来。

“有空有空，小孙女去她外婆家了，只有外孙女回来了，没得事的，你来嘛。”

“要得要得，到了楼下我来接你哈。”

然后听到妈妈对爸爸说：“把虾子收拾完就放急冻室里吧，今天一天都要在外面吃饭。”然后又冲进我房间说：“你芳姨和明叔从成都过来了，快给娃儿穿好衣服起床。”

我和宝贝两个坐在沙发上，边吃早餐边看他们忙进忙出，摆满一茶几的水果茶点，搞得我们两个懒虫一愣一愣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迎接的是哪个重要的大人物呢。

其实，明叔和芳姨我太熟悉了，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他们是看着我长大的呀，芳姨还是我幼儿园老师呢。只是因我这几年在外面，已经很久没有机会见到过他们了。

在我记忆中，明叔是爸爸的生死弟兄，芳姨是妈妈的闺中密友。要追溯历史，那就得从他们的父辈说起。所以他们穿开裆裤时就认识了，是从小一起上山砍材、下河摸鱼的伙伴；也是一起同过一个窗，睡过一张床的同学。

成都到重庆的高铁也就2个小时路程，还没过11点便到家了。除了明显发福的身材和两鬓的白发，明叔和芳姨还是老样子，见我在家特别欢喜。芳姨一个劲说我太瘦了，要多吃点；说看到宝贝就想起我小时候，可惜我离家太远了。

我跟小时候一样，正在苦思脱身之法，妈妈已经拉着芳姨自顾自说他们的去了。自从他们各自开启了“带孙模式”后，一个在重庆，一个在成都，也鲜少见面。

不一会儿，他们已经定好行程，计划吃完午餐到重庆几个地标景点去逛逛，晚上再回来吃火锅。我可不想出去逛，赶紧领取了看家护院的任务。大人们也考虑到宝贝走路辛苦，便也欣然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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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所有的子女们，都没有流泪的资格，因为我们都太厚脸皮了。都说爱是向下传递的，人们都认为父母更爱自己的子女，也许这句话出自一个当了父母的人。我们做子女的，唯一的错，并不是不够爱我们的父母，而是有以为父母会在我们身边陪伴很久的这种错觉。

2、父母的青春

晚餐的火锅是在楼下一家环境最好的火锅店吃的，点菜的任务自然由我负责，妈妈不忘提醒：“一定要多点两份鸭肠，你芳姨最爱吃的。还有毛肚，你明叔最爱吃的。”

等我回桌，不知他们说到一个什么话题。只听一阵哈哈大笑后，明叔突然问爸爸到：“泽哥，你还记得那个知青么？”爸爸说：“就是被斗得躲到厕所里的那个老师噻？”明叔说：“对头。上次回县里开会，还碰到他儿子。叫我们有时间了回去耍。”

这个话题让我充满了好奇，虽然我知道爸爸读书的时候正值“文革”期间，他还参加了高考恢复后的第一届高考，但具体细节我并不知道。只从影视剧里了解过那个特殊年代。我突然想到阿莞为了写书，采访那些叔叔阿姨的场景，于是心里也默默准备来一场“采访”。

我说：“明叔，听我们以前的历史老师说你们读书那个时候可好耍了，都不上课的，全国各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是吧？”

明叔笑道：“哪个说的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是红卫兵，我和你爸爸那个时候还小，不够资格。我和你爸爸只晓得打篮球。刚刚说的那个老师呀，我和你爸爸还救了他一命。”

他们年轻时候的老照片我小时候曾经见过，两个少年勾肩搭背，穿着狂拽酷炫的海魂衫把篮球踩在脚下。我急急问道：“真的呀？快说说那个救人的事情。”

图片摘自网络

明叔说：“不记得是哪一年，反正差不多要闹完了。那天学校又组织大家到操场集合，批斗我们那个语文老师，是从城里来的知青。没有想到那个老师居然逃跑了，那些高年级的红卫兵要求我们到处找。

刚好你爸爸想去上厕所，一进去就看到那个老师。老师以为你爸爸是去抓他的，急得只想跳到粪池里。你爸爸也吓到了，出来找我商量。我们哪里敢包庇呢，但又看他可怜，逃跑被抓可能会被打死。

我们就在厕所外等了一会，幸好没得其他人来这边找。也是运气好，厕所旁边刚好有一个草垛（就是把干稻草一圈一圈叠起来，上面扎出一个尖顶防水）。你爸爸出主意把草垛拔出几捆来，留个洞，叫老师爬进去，再插进去稻草，看起来就差不多。那个老师居然也相信我们，他恐怕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然后我们就跑回去了，腿都吓软。那个老师也是运气好，反正那天没有找到，也没有回学校。过几天居然就平反了，又回学校当老师。”

爸爸补充道：“我参加高考就是他推荐的嘛，你（指明叔）去当兵也是他写的介绍信。可惜那几年白上了个高中，只复习了几天，哪里考得起。他想把我弄到学校当老师，我没去。分到麻纺厂去了，后来又调到乡政府。”

明叔道：“你爸爸年轻那会可是远近闻名的才子哦，啥子单位都想他去，结果他跑去做生意了。你不晓得吧？你爸爸做过会计、当过代课老师，后来回乡里开养猪场、摆水果摊、榨菜籽油、开砖瓦厂、搞建筑队、炒国库券，还去新疆收过葡萄和棉花。92年他又带上了一村子的劳动力南下。你看现在他们在广东当老板的哪个不感谢你爸爸。”

爸爸南下广东的事情我记得，有一次跟他坐那个绿皮火车记忆犹新，我是被他从窗户里塞进去的。我就是好奇“国库券”是什么东西呀？不过我现在更想知道那个时候妈妈在做什么。

血色浪漫剧照

我问芳姨：“芳姨，那个时候你和我妈妈也在读书吗？”

芳姨笑道：“那个时候的农村女娃儿读啥子书哦，我跟你妈妈都是读夜校扫的盲。我们十几岁的时候就是大人了，要给家里挣工分。白天要出去劳动，晚上还要参加文艺队。大生产抢收的时候还要搞慰问演出，你妈妈那个时候是大队的一枝花，唱歌跳舞样样得行，白毛女演得最好了。”

虽然我也想知道“挣工分”是什么鬼，但我更好奇那什么关于抢收的慰问演出。于是问道：“大家在田里收稻子，你们演白毛女给他们看呀？”

妈妈哈哈大笑道：“当然是晚上演噻，开庆功会的时候肯定也要演。我们那个'白毛女'还得过上面表扬，到县里去表演。你说那个时候也不觉得累，白天干一天农活，晚上上课练字，还要排节目，演节目。有时候饭都吃不饱，但过得都好高兴。”

芳姨道：“就是，你看现在的小娃儿哦，十几岁还在大人怀里撒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我小时候在堂姐的婚礼上听过妈妈唱歌，一曲《洪湖水浪打浪》真的超好听。妈妈昨天还要我给她在网上下载学简谱的视频，说要跟小区的阿姨们学唱歌。我都不敢相信，妈妈那手比我写得还漂亮的字是扫盲学来的，虽然我曾经笑她给爸爸写的信好多错别字，但瑕不掩瑜。

听了他们的青春故事，得到意外的惊喜。爸爸可真是够“作”、够“折腾”，不过嗅觉挺灵敏的。妈妈这也是活生生的“终身学习”践行版呀！青春如此，爱情又当如何呢？

经典台词分享：

人生不会告诉我们，究竟什么时候会结束。来的时候，走的时候，都不会明明白白告诉我们，想代替大人向人生问一下：人生啊，你这样到底想让我们怎样啊？

3、父母的爱情

我只知道爸爸和妈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时候我可羡慕那些能去外婆家过假期的同学了，我从自己家走到奶奶家再走到外婆家都不要10分钟！妈妈曾经有段时间十分担心我和弟弟的智商问题，因为她听说同吃一口井水长大的两人就好比近亲结婚，可能会生下傻子。

爸爸和妈妈当年的故事我其实有所耳闻，因为我知道我的一个小学同学的爸爸是我妈妈曾经的未婚夫！今天我打算把八卦精神进行到底，挖一挖当年的秘密。于是我继续采访芳姨。

我说：“芳姨，听说我爸妈还是你和明叔的媒人啊，而且还有'私奔'这出戏呀，这是怎么回事呢？告诉侄女呗。”

此话一出，他们全部哄堂大笑。芳姨说：“这话说来就长了呀。你爸妈当年可以说是第一对自由恋爱结婚的。我们也是学他们嘛，没跑多远就被抓回去了。”明叔也笑道：“说起这事要多喝几杯酒。”

妈妈接着道：“哈哈，当时你外婆都已经帮我订婚半年了。你爸爸毕业一回来就在乡里宣传队，我那个时候是文艺队的明星得嘛。你爸爸那个时候是好不得了，文化人，你爷爷又是大队长，说媒的好多。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后来，他也来扫盲班给我们上课，说借我一本书看，拿回去才发现里面有封信。”

这时，我家宝贝插话道：“那后来呢？”引得大家又一阵大笑。妈妈继续说道：“后来呀，外婆那个时候好多字不认得，所以没看懂。然后就拿给队里会计帮忙看。结果才知道是一首诗，再后来就全村人都晓得了。”

继而又一阵爆笑，我说：“爸爸，亏你想得出来啊，妈妈字都认不全，你还写情诗给她，哈哈哈。那后来呢？”

爸爸接话道：“我那个时候也没有想到，反正所有人都晓得了嘛。正好你妈妈不得不退婚！后来你妈妈送了一对亲手绣的鞋垫给我。就算是定情信物了。”

明叔道：“记得有一次你爸爸借了一辆自行车，带你妈妈去区里看电影。我们只晓得回来的时候你爸爸耍帅，把你妈妈膝盖都摔破了。哈哈哈……”

妈妈笑道：“莫说这个，说起来就笑得肚子痛。那个时候晚上又没得路灯，只有月亮。刚好一个下坡子，你爸爸看到地上有一坨黑的，不晓得是啥子，就想拐弯。不晓得怎么搞的车子就偏了，我没有坐稳直接扑下来。你爸爸吓得一脚踩下去，才发现那黑的是坨牛屎。”

图片摘自网络

这时，我是真的笑得没法停下来了。爸爸举起酒杯要明叔喝：“你就晓得出我的糗事，快干了！”我见爸爸那杯红酒已经喝了大半，应该差不多了。就要去帮忙，爸爸不让，说：“没事的，没事的，跟老朋友喝，我高兴！”

然后，他们又嘻嘻哈哈说了很多陈年往事，有些我听说过，有些第一次听说。说到开心的往事就大笑，说到那些生病的朋友又不免叹息一番。我眼中的他们也好像不再是长辈了，而是跟我的同学聚会一样，大家都回到了少年时期，心里也满满的都是那无忧无虑的快乐。

爸妈后来的爱情故事我也没有再追问，因为有了我和弟弟呀，而且他们现在正在厨房忙着给我和宝贝做好吃的呢，这就是结局。如此欢乐的开始，必然收获快乐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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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多么的愚蠢，为什么我会一直认为，他们只是一步步迈向死亡呢？他们，只是在活出自己的人生，正如他们认真生活的样子一样。既然只能回到最初的那个地方，为了不寒酸地踏上那条路，他们努力将当下的每一个瞬间活得炙热。

4、唯青春不负流年不负卿

作为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成分，父母这一辈人也是历经磨难的一辈人。从出生就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和集体经济，没有饿死的都生命力顽强；学习的时候又遇到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对知识的大肆批判的浩劫，最好的年华已逝；待到成家立业的时候，欢天喜地分到了土地，却发现过去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土地已经无法养活一家人；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四处闯荡，居无定所。好不容易，子女长大，儿孙绕膝，放眼四周已经翻天覆地，再也找不到一寸过去的模样。

不过明叔说：“我们这辈子也值了。现在还能享受到这么好的生活。我们小时候谁会知道有电脑有手机，连电都没有。跟你们年轻人是没得比，但是比我们父母那辈幸福多了，他们有的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村子。”

经过这次意外的“采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我们只看到父母的现在，他们在我们眼中将永远是那个或慈爱或威严的父母，我们不会怀疑我们对他们的爱。但是如果我们要想真正认识并了解他们，我们必须回到他们的过去，回到还没有我们的那个过去！因为，只有那个没有我们的过去，他们才是完完全全的他们自己。

我曾经以为自己的青春才叫激情，自己的爱情才叫热烈，但当我知道了父母的那段闪光岁月后，才发现自己的那些黯然失色；在我远离了故乡后，曾经山盟海誓义结金兰的朋友早已沉默于各种网络通讯中，我怎么追都赶不上父母与朋友们那长达半个世纪的友情。

我突然醒悟，青春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独一无二且不可复制的。不仅我们自己的青春如此，父母的青春如此，将要到来的宝贝的青春也是如此。

不管岁月多么的无常，青春都是每个人生里最绚烂的篇章。能让人瞬间回归青春的，不是长生不老药，也不是爱情，而是那些能陪你长大、愿陪你变老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