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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表姐是漂亮的,是家里三个孩子中最漂亮的,也是最能说的一个,最厉害的一个,最能干的一个,最率真的一个,最气性大的一个,最受苦的一个,最让人痛恨的一个……
老大一般老实稳重,老二就大胆一些,老三就乖张。二表姐不足两岁时弟弟小三就出生了,全家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为贾家传宗接代的小三身上,因此二表姐变得更加乖巧,因为只有乖巧才能得到父母的一点点可怜的关爱,而二表姐似乎又变得更加飞扬跋扈,嘴越发厉害起来,跟人争吵勇往直前……因为矛盾,活得憋屈。
二表姐的感情都是真的,对人非常好,怕累着他人,总是抢着干活,可是干多了,身体又不好,要让人给她端茶倒水做饭,还需要别人给她踩背捏腿来解乏……这时候的二表姐极其幸福地哼哼哈哈。原来二表姐卖力、下狠命地干活,终是为了获得父母和亲人的疼惜,在这贫穷的普通人家,只有生病和因劳动而来得疲倦才能受到关心,是不是挺可悲的?人若想得到关爱,就要狠命地折腾自己,把自己搞得很惨,是不是非常可怜?
二表姐说话冲,谁惹她不高兴了,不管对方是谁,都敢跳骂的,唯独不敢违逆父母,因为她太需要这两个人的关注;因为父母,尤其母亲实在对她太不关心了,自从有了弟弟,就一心关爱弟弟,有什么活总让她去做。二表姐也只比弟弟大一岁多而已,她做得稍有差池,母亲便是一副冷落的模样。二表姐知道了只要哄着弟弟高兴,她才有可能被表扬,二表姐就很生气和不开心,但是她一边屈服,一边反抗,就成了如今的模样:一边骂,一边干,一边拼命劳动,一边享受着用身体劳累换来的关爱。
最经典的一次是二表姐十八岁时,跟奶奶的一次对骂,二表姐为什么会骂,多半是想取悦母亲的,她为了得到母亲的爱是什么都肯做的,而她也了解母亲真正的心思。一老一小,两个人对骂了好一会儿,二表姐还是败下阵来,她是狠狠地、什么脏话也骂出来了,她是骂着“×你娘的×……”走出奶奶院子的,以后虽很少踏进去,但还可以往来。
二表姐的性子太烈,气性太大,她本来漂亮的脸蛋也因此而有点歪斜。她婚后与丈夫吵闹,因为一切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来,因为自己付出了最最宝贵的身体,似乎并没有换回想要的生活。二表姐与婆家打仗,一度闹到不可开交,跑回娘家。当二表姐夫来叫她回去时,二表姐积聚的激烈感情无处发泄,哭着、喊着、跳着要去撕扯和踢打姐夫,当被人拉住时,她就气得踹在门上,把门踹了个窟窿,自己也躺在地上呜呜哭泣……二表姐浓烈的感情就是如此周而复始地积聚、爆发、积聚、爆发……
但二表姐对人是真好,见亲人都会高兴而亲热地又拉手,又搂抱,又说话,又倒水,亲不够的样子,对自己的孩子也无微不至地照顾,边照顾边责骂……就是这样的一个二表姐在吃饭时会吧嗒嘴,父母和弟弟就嫌弃了她;二表姐也经常因为在饭桌上一句话说不好,说得太彻底而被家人不待见,这个给一大家子做好饭的二表姐就灰头土脸了,但是没有谁同情和可怜她,这已然是这个家的常态。二表姐古怪脾气形成的原因就显而易见了,付出最多,却总不被重视;她付出努力和辛苦,本想换取亲人的笑脸和关心,却得不到,心中的委屈也没人听,说话就遭人嫌,所以她成了今天的模样,好是极好的人,但脾气很暴烈。在父亲的葬礼上,二表姐哭得死去活来,以头抢地,拖都拖不起来,她是失去了一个可以任意说话的人啊!不知自己的真心话还能讲与谁听,她是在哭父亲,她也是在哭自己啊!
临走母亲总偏爱儿子,给儿子装这装那,对二表姐却什么都不张罗,这就是赤裸裸的人性!及至晚上,二表姐给母亲洗脚和按摩,陪着说话……这人就是如此矛盾和复杂,如此可怜,可恨,又可爱,可同情的。人只有失去,才知道珍惜,甚至失去了,也不知道珍惜,只为自己所追求的感觉在付出,付出所有,付出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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