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见到这个妹妹都说不来几句话,更别期望她会接受他给安排的住处。
江云风很开心,开心就会笑,笑有很多种,会是那一种笑就要看开心的程度。江云风笑了,遇到开心的事情他都只是微笑,现在是一种喜悦的笑。他从不大笑,也就不会笑得发出声音,但他听到了大笑的声音,声音来自门外。
顾子一不只是笑,还拍着手,道:“江少门主看起来冷漠,对妹妹倒是无比疼爱。”
当“疼爱”作为一个词语出现的时候,按照阅读习惯中间通常不会有所停顿,顾子一说的时候却停顿了。
这让江云风听起来很不舒服,冷冷道:“偷听别人说话似乎不应该。”
顾子一笑笑道:“不敢,我只是走的太快,早到了几步。”
江云风道:“走得太快是因为人太高,腿太长,步伐太大,砍一节就能改掉这个毛病。”
顾子一有些慌了神,他不是傻子,如果他是傻子,早就死了,死在自己的大哥手里。
江云风不喜欢有人站得比他高,况且他现在还是坐着,顾子一站在门边挡住了他的视线。
顾子一急忙搬来一张更矮的凳子坐下,失色道:“在下失言,江少门主见谅。”
江云风道:“怎么做人这一点你真该学学顾子怡,他虽然品行不好,但却很会做人。”
顾子一心领神会,道:“江少门主说的是,我来就是为了要感谢江少门主帮我之恩。”
江云风突握住顾子一的手,笑道:“顾兄严重了,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何须言谢。”
这个阴晴不定的江门少门主,不知道他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顾子一不敢再乱说话,此时越是官话越好,说道:“江少门主大恩在下无以为报,只能略表心意。”
顾子一手掌一拍,院内就有两个长相奇特的人一人举着一口大箱子,那两人正是金轮和银弦。箱子落地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将院子的石板砸出两个长方形的凹槽,可想而知里面装的东西的重量之重,但是在这两人看来举起的就像是两个纸糊的盒子,毫不费力。
江云风心想,如此人才却做了顾子一的保镖,实在可惜,如果能为自己所用,再添一双左膀右臂,大事可成。
可他是江云风。
江云风是三江门少门主,江云风在江湖中人的眼里绝对不会夺人所爱,只会不求回报帮助别人。
金轮银弦随即打开了箱子。
今天的阳光格外刺眼,但是当阳光照射到箱子中的东西上,闪耀着颜色各异的光芒,有黄有蓝,有白有绿,有紫有红,刺眼的强度翻了几倍。
江云风看到那些东西也惊讶,道:“我很好奇江南顾家到底有多少财富?”
顾子一道:“富可敌国。”
江云风道:“这已是多年前的事了。”
顾子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然富可敌城。”
江云风道:“可据我所知这匹骆驼的肉都被顾子怡挖来吃了。”
顾子一道:“江少门主的情报确定就一定准确?”
江云风道:“三江门情报网还从未有漏网之鱼。”
顾子一道:“江少门主需要补网了。”
江云风此刻发现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像是一个被追杀多年的落魄汉子,更不像是愿意臣服在他人脚下做奴隶。
他当然不是,这么多年忍辱负重,精心的谋划,不断地改变计划,无声无息中将顾子怡从他手里抢夺去的东西一点一点地“转移”到他的秘密地点,才会有翻身的机会,他很想“感谢”那个没用又糊涂的哥哥,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说他就死了。
现在一箱黄金,一箱金银珠宝,就放在江云风的院子里,箱子旁边还有两个塞外绝世高手在保护顾子一的安全。
他更有了炫耀和骄傲的资本。
江云风道:“你绝不只有这两箱东西。”
顾子一道:“不只。”
江云风又问道:“顾子怡不是你亲自动手杀的。”
顾子一道:“我不会武功,更不会杀人,连别人杀鸡都不敢看。”
江云风又问道:“当时你拿的刀也不属于你?”
顾子一道:“是那个人动手后递给我的。”
江云风道:“那是一把很普通的短刀。”
顾子一道:“店里就能买到。”
江云风道:“能够用一把普通的短刀杀人于无形,并且没有人能察觉能很快消失在人群中的杀手并不多。”
顾子一道:“很少。”
江云风道:“不用专属武器的杀手也不多。”
顾子一道:“只有一个。”
杀手,听到这两个字就足以让人感到忌惮,他们总是神出鬼没,行踪飘忽,做的事让人毛骨悚然,他们存在于江湖中的每一个角落。他或许是一个农夫,是一个小贩,也或许是一个老板,是一个富商,他们可以是任何人任何职业,杀手擅于伪装,擅于隐藏,他们能在呼吸眨眼之间取人性命。却也很危险,危险来自与他们没有权利选择杀不杀,杀谁不杀谁,一旦接到任务就必须完成,要么杀死敌人,要么被敌人杀死。
为了不失手,为了一击必杀,每个杀手都接受着残酷的选拔,训练,选择一把适合自己的武器,从此与那把武器相依为命,武器上刻有独立的标记,武器丢失或者损坏就意味着任务失败,将以死捍卫杀手的荣耀,标记也是为了防止在任务失败后没有人知道名字,成为孤魂野鬼。
江湖杀手名册中有一个人,他没有组织,没有从属,不依附任何帮派,不服务于某一个人,独来独往,所以他有选择的权利,他的暗杀技能就像是天生的,没有经过训练,没有专属武器,串糖人的竹签子,破碎的瓷器片儿,女人用的胭脂盒,甚至是一杯水都可以成为他杀人的武器,他杀的人死后面带笑容,毫无痛苦恐惧之色。
人们给了他独有的称呼——“神使”。
江云风已经知道是谁。
江云风道:“看来我需要自我检讨。”
顾子一道:“哦?”
江云风道:“把富翁当穷人救济,就像班门弄斧,会被人当笑话。”
顾子一道:“不。”
江云风问道:“顾兄有不同意见?”
顾子一道:“这第一,江少门主帮我除掉顾家败类,恢复我顾家声誉,还我顾子一清白,是我顾家的恩人,此乃是大义,这第二嘛,我顾子一是穷人就是一个事实,无数人看见,无数人可以为我作证。”
真是好一个穷人。
江云风道:“顾兄一番话,如梦初醒。不过顾兄谋略施展,顾子怡就已经是瓮中之鳖,又何必再多此一举找我出手?”
顾子一道:“别人都道顾子一结交的朋友都是江湖不入流之辈,而江少门主大义,江湖人尽皆知,我想攀附江少门主这根高枝,一改我在江湖中的不良形象。”
江云风道:“然而经过这件事后,顾兄的形象必将芝麻开花,在我身上破费不值当。”
顾子一道:“我乃是商人,但也算是半个江湖人,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能结交江少门主这样的朋友能让我的从商之路更加平稳。”
江云风道:“顾兄抬爱,可惜我这个人不喜欢交朋友。”
顾子一先是脸一沉,继而又大笑道:“真是可惜,可惜啊可惜”
他连连说了好几个可惜,在外人看来他是真的可惜。
江云风不解,问道:“何来可惜?”
顾子一又大笑,道:“江少门主有大志,却无大胸怀。”
江云风问道:“何意?”
顾子一道:“顾某虽对江少门主有所隐瞒,不过是对江少门主怀有崇敬之心,想找个理由一睹少门主风采,结交少门主这个朋友,却没想到少门主斤斤计较,心胸如此狭窄,实在是让顾某极其失望。”
简短的交谈,江云风又再一次对眼前这个人刮目相看,他确实对于顾子一有所不满,但并非他心胸狭隘,只因顾子一的手段非凡,城府深,看人他从未走过眼,这次却成了个例外,他必须小心再小心。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内部。但是顾子一站在他的地盘言辞犀利地对他的一番讽刺,倒是让他多少有些意外,一个没有胆识,没有诚意的人绝不敢对三江门少门主指指点点。即便他有高手保护,有富可敌城的财富,可这些在江云风看来都不值一提。
江云风笑了,而且是大笑,他笑得很开心,发自内心的开心,道:“这只漏网之鱼果然非同凡响,难怪能破网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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