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解“可遇不可求四件事”
文/石岩磊
作家冯唐说,人生可遇不可求的事有四件:后海有树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
此时此刻的云,二十来岁的你。他的话听起来有一定道理,但也似是些无稽之谈。前两件事都是不言而喻的:在寸土寸金的北京拥有一套住房已是不易,要在后海有个小院落,那要么是祖辈积下的阴德,要么就是走红的新贵了;现在的匠人有了电动工具,加工玉器并非难事,而古人要在坚硬的玉石上琢磨出纹路却是件经年累月的细活,想玩夏代的高古玉也非一般人能办得到。第三件事“二十岁的你”无非是在说青春易逝,时光无法再回头,也是老生常谈,而“此时此刻的云”就更令人匪夷所思了。
天上的云抬头可见,为何说其可遇不可求呢?大概冯唐的意思是强调云彩具有瞬息万变飘忽不定的特性吧,刚才还是风轻云淡,过一会儿便“黑云压城城欲摧”,前脚还是霞光万道绚烂无比,后脚即黯淡无光灰蒙一片。这不由得让我联想起“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古老哲学命题,万事万物都在变化之中,湍急的河水也在流动中随时改变着自身的形态,人两次下水所接触到的物质已有所不同了,无常才是大千世界的常态。
正如风云变幻沧海桑田是自然界的法则那样,物是人非人情冷暖是人世间的定律,千变万化既会给人带来新奇感,也会使人产生不安定的恐惧感。我们期盼成为连升三级一夜暴富的幸运儿,又害怕沦为搭错车改错行的不幸者,我们不甘平庸渴望出人头地的风光,又畏惧辛劳和流言蜚语的中伤,于是总在安稳与荣耀间徘徊,常常在兴奋的憧憬和碰壁的失落里惆怅,所以多了得意时的感慨与失意时的感伤。多愁善感的情愫恰似天边的云朵,时而彤云密布,时而风吹云散。
不确定性的最大杀伤力在于叫人惴惴不安,可能是恋爱中不能得手时的急切,可能是工作没有着落时的忐忑,也可能是提拔命令宣布前的忧虑,还可能是病情诊断结果未出时的纠结,一切不可左右的事态都会成为心头的阴云,挥之不去又无可奈何,焦灼与无力似是热锅上的烧饼,要不停地翻面,否则就会烤至焦黑,人们便在辗转反侧中倍受煎熬。人生如梦几乎成了每个有故事人的感喟,他们常常嗟叹人心莫测的悲凉。
旧梦能够重温,可流云不可重现,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树叶,更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云霞,风恰似天空中的流水,时时将云朵冲刷为沙洲浅滩,缘分犹如人间的旋风,把浮萍般的人生吹得聚散离合不可预知,我们在命运的摆布中难有先见之明,谁也无法预料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大风大浪带来的刺激终究让人倦怠,安定与祥和成了人们经过风雨洗礼后的最大希冀,按部就班的寻常化作现世的追求,所有的浮光掠影渐渐褪色为了发黄的老照片,不再熠熠生辉璀璨夺目,只是偶尔翻看时的回味。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是因为我们总盯着湍急的漩涡,在眼晕中迷失了自我,放眼浩浩汤汤的大河,追忆儿时下河摸虾的童趣,我们也就能趟进同一条河了。天上的流云尽管变幻莫测,可每个激动人心的一瞬都可映入心底化作永恒的定格,焉有可遇不可求之理?冯唐不过是用略带文艺范儿的语言哄骗“二十来岁的你”罢了,见惯了白云苍狗的人们,或许已不在乎“可遇”和“可求”,不再计较刹那间的得失荣辱,无需再用“后海有树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来抚慰怅惘,心里唯有云卷云舒的恬淡与安然了。
202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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