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姓名,我已忘记了。只有记忆里的一袭长衫,还有不苟言笑的面貌。
在拥军小学的五年时间里,除了他,其他的老师都是部队军人的家属。
教音乐的白老师给我的印象是优雅而疏离,她是上海人,白白净净的,气质很好,但由于音乐不是主课,我又五音不全,所以对她有点敬而远之的意思。
还有一位教语文的老师,姓名也忘记了。上课时,她几乎不说话,只在黑板上写词汇,她写,我们抄。我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不用上课回答问题,这样挺舒服的,但回家后告诉爸爸妈妈这个情况时,爸爸叹口气说:“她就是一名普通的部队家属,能有什么文化?”
印象最深的是那位姓滕的老师,她也是部队家属,但她的地位最高——是一校之长。她的脾气火爆极了,曾经在课堂上把同学的作业本“刷”地一下摔在地上,曾经对一个来自农村的女同学说:“你也就是长得漂亮,在学习上是个十足的笨蛋!”
还有一次印象深刻。那是在全校大会上,她在讲话中提到:“有不少学生在操场上乱扔纸屑,我知道都是谁,现在你们主动点,都给我站到台上来!”陆续有同学上去,我的心“呼腾呼腾”跳,我只扔过一次,要不要上去?我旁边是百灵、王玲玲和易晓华,她们都扔过纸屑,我亲眼看到的,但她们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目睹这一切,我忽然产生了一种要做给她们看的冲动,我像一个英雄似地抬着头走到了台上,身边传来一阵轻轻的惊呼声,大家可能都没有想到,我这个好学生还会做这样的事情。站在台上,我能感受到,来自滕校长吃惊的眼神,我心情复杂。当最后和其他同学一起被罚去操场捡拾纸屑时,我小小的心更是五味杂陈。讲诚实,我做给大家看了,但代价,除了丢脸,还要付出体力劳动,而不诚实的人,反而若无惹事,没有得到任何惩戒。
我上初中以后,还遇到过滕校长,她继续给了我一份伤害,此是后话了。
此时,我要说到穿长衫的老师了,且叫他古老师吧。
我读五年级的时候,才遇到他。印象中,他一直穿蓝色的布衣长衫,这装束,使他鹤立鸡群。他教我们语文,比起那个总让我们抄词汇的老师,我也没觉得他教得特别好。
他的家就在我们学校。下课的时候,我们喜欢跑到他家的窗户边上,他的女儿经常在那儿练毛笔字,她看上去要比我们大几岁,我们在外面看,叽叽喳喳,她安静地写,旁若无人,丝毫不受我们影响。听说,过年时她写的春联经常被家人拿到集市上卖。
一袭长衫,女儿的一幅毛笔字,就奠定了古老师在我心中的学者形象。
我并不喜欢古老师,他挺严肃的,我好像没见他笑过,有一次他还批评了我。那次是作文课,要求写“堆雪人”,我的文章里有一句话,大意是:正好口袋里有两个玻璃球,就拿出来做了雪人的眼睛。古老师说:“这样写,给人的感觉很不真实。”我当时很不服气,因为我的口袋里确实有两个玻璃球。但现在来看,真实的事,有时也会给人不真实的感觉,因为它的出现是偶然是小概率。
还有一次,古老师的话令我不太高兴。那次,我被学校派去参加县里组织的作文比赛,作为学校唯一的代表,我不负众望,得了个三等奖。同去的还有外校一个男同学路依凡,他得了二等奖,写的是“桥”,竟然是说明文,这让我感觉很佩服。我写的是姑姑家的表弟的趣事。古老师在课堂上读了我的作文,夸我写得好,但又说了一句话:“别看易文丽平常不会说话,但文章里的语言很生动。”这句表扬的话在我看来不太中听,我觉得古老师和我一样,也不会说话。
但随后古老师说的一番话,我随手记了下来,后来又抄在了日记本上——
要使文章生动,就一定要注意观察。作家杨朔说过:“我绝不放松去观察了解我周围的人,这些人整天在你的身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看惯了,你也许会觉得没什么。要知道,就是这些身边的人,在写作时,常常会给我们最大的帮助。”
有的人的好,可能要很多年后才能感知到。
可惜古老师就教了我一年,否则,我的作文可能会写得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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