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富贵在一所大宅子门前,站一会,又直直的靠着栏杆蹲下。蹲下又站起,手里一个劲抽着大烟。
“嘿,嘿,富贵,真是吴富贵啊。”从南边的小巷子里窜出来一个贼眉鼠眼,佝偻着脊背,穿着破衣服的淳翁,淳翁先是低微地嘿嘿笑了俩声,眼睛眯起一条缝来,看着身穿长衫的吴富贵。
吴富贵从鼻子里哼出个气音来,不大好气的说,“咋了?咋了?看我笑话呢?”
淳翁佝偻着脊背,搓了搓粗糙的沾满泥土的手,“这哪能啊,这哪能啊...”他一连说了好几遍,连带着脸上的笑容可掬也一并放大了。
这消息传出千里之外都不为过,这镇上首富一夜之间败光了所有家产,哪能不轰动啊。
但人们皆说这吴富贵是天上财神下凡,怎么可能没钱呢?淳翁身上最后一点钱都买酒去了,家里的老母亲饿得不行,已经头昏眼花的走不动路,让他去吴富贵家里,将那曾经借去的铜板还回来。
淳翁佝偻着脊背,用眼角悄悄撇着眼前身穿一声金青色长衫的吴富贵,手上还抽着大烟呢,一个劲吞云吐雾的,一片片烟雾盖在了淳翁头上,淳翁却嘿嘿笑了俩声,小心翼翼的靠近道“吴大人,你说那十文钱,什么时候....”
吴富贵脸顿时青了,他气急败坏的用力抽起烟来,不耐烦道“去,去,没钱,我哪来还有钱还你!”
淳翁被吼的一缩,脸上的皱纹叠起来,颤颤巍巍道“吴富贵,你可不行啊,我家穷的揭不开锅了,老婆孩子都跑了,你看看,你看看....”
吴富贵先是摆了摆手,而后伸出一个指头指着他,毫不客气道“你那是什么?你那是喝酒自己喝光的!”
淳翁像是被磋了脚底似的,差点跳起来,脸上涨红了额头上皱起青筋来,却又支支吾吾道“我那是,我那哪是....”
吴富贵拍了拍长衫,哼笑一声,说道“那酒哪是穷人家喝的得的?我这种富人,碰了也就碰了,你呢?你呢?”
淳翁心中有怒气,却也不敢再说了,几十年的伏小做低早已经成了习惯。他只是支支吾吾的,涨红了脸的问“那这钱,这钱...我是真有急用。”
吴富贵咋了咋烟斗。
淳翁见他不说话,急起来了,“我那老母,要死的...半死不活了的,快饿死了!”
吴富贵摆了摆手,从口袋里摸了好一会,铜板哗哗碰响的声音,却只拿出来了三四个铜板,他一副为难的样子却又安慰道“只有这么点了,只有这么点了,你自己拿去,别再来找我了。”
说罢,又靠在门栏上,蹲下抽起烟来。
淳翁没拿到所有钱,慢吞吞的沿着路赶回家去,他那老母亲在破旧的臭气熏天的屋子里,捂着肚子呜呜的哭。
淳翁回到家门前,听不见里边的声响,心里有些担忧和窃喜,却还是在门口停留了好一会,才缓缓将那破旧的木门推开。
他那可怜的老母亲躺在那边斯斯的抽气。
淳翁那点念头全被吓回去了,他喊道“娘,娘!”
然后赶紧冲出去,去了街上的铺子。来的路上却被地上凸起的石板勾了一跤,淳翁成了瘸翁,他一瘸一拐的疾步走到铺子。慌张地对黄铺子道“快,快,米,米...”他说话结巴起来,将那几文钱快速又小心翼翼的摸出来,尽数放在了桌子上。
黄铺子用手指一根根摆开来,从米桶里舀出一小捧的米,并且呶了呶嘴,让淳翁把手伸出来接住。
淳翁看着手里小小的一捧米,颤抖着脸上的皱纹,道“大人,大恩人,你再给点,再给点吧?”
黄铺子摆了摆手,“不少的不少的,你那点钱,就这么多。”说罢,将那舀子往桶里一扔,抖了抖报,不再看他了。
淳翁张了张干枯的唇,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口干舌燥,心里慌乱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捧着那一点点的米,小心翼翼的捧着,却被先前的石板一勾,米全都掉到地上去了。
淳翁双膝跪在地上,一粒一粒的将沾了土的米捡起来,捡完后,又数了好一会,感觉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的将佝偻的身子挺起。
回家去时,母亲早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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