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人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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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王开立和侯文森是邻居，两家前院界墙的中间长着一棵树。

王开立和侯文森早就想把这棵树砍掉，可在他们两家之间发生的离奇事情，使的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这些非常巧合的事情，这棵树一直蒙着神秘的色彩。加上人们的渲染，渐渐这棵树被人传的玄乎神乎，快成神树了。

这棵树是两家人的祖上，王开立和侯文森的爷爷，那辈人因为两家关系太好，无法言表，种树立证。

当时王侯，也可以说侯王两家人关系非常好，比一家人还亲。就把两家前院的界墙挖开，在中间种了一棵树，意思是两家共享树荫，两家人的关系要像树一样，越长枝叶越繁茂，时间越长越根深蒂固，牢牢联结在一起。

但这世上就没有永恒的事，沧海都能成桑田，顽石也能长满青苔。

这活在现世上的人，永远也不能把后代的事情如板上钉钉子一样，决定地那么牢靠。人一没有，变就开始，可能变得会更猛，完全向着相反的方向发展。这种事情多着呢。

你看顺治不想干皇帝了，出家前指派鳌拜为辅政大臣，好好辅佐康熙。没曾想顺治离开位子没几天，鳌拜就思谋者篡权，康熙的本家叔叔班布尔善也觊觎皇位，和鳌拜勾结在一起。多亏康熙自己谋略得当，要不然自己就人头落地，大清乃至后来的历史就要改写了。

上一代人一旦没有了，下一代人也就可能生分了，下一辈人就有了新想法，渐渐把老人的嘱咐都当成耳边风了，原来缔结牢固的关系就松动了。

所以谁也不要去管、去定那些自己离开世界后，将要发生的事情。不要留什么旨意，遗志。按这个理说，王开立和侯文森的爷爷两个人去世时应该把这棵树移走或者砍掉。

院墙中间这棵树不是普通的树，是一棵皂角树。为啥不种松树不种柏树呢？松柏常青嘛！而要中皂角树？松柏树是好，就是树冠比较小，松树穿天长得太高。

皂角树的生长速度缓慢，但寿命很长，能长六七百年甚至上千年，真真是长寿树。皂角树树冠大，一棵皂角树能遮挡直径十几米的一块树荫，大树底下好乘凉嘛！可见两家人的祖上也是费了心思的，用心良苦呀！

王开立和侯文森的爷爷是有缘人，有福气的人。人生难得一知己呀！有的人一辈子也遇不到一个真正的知心朋友。两个人关系好的不知道用什么来表示，也是费了心思。人说接物言志，接物寄情。这棵树就成了两家人比亲人还亲的见证。

远亲不如近邻的事有，但概率太少。王侯两家同种一棵树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但幸福只是一种感觉，上一代人这么想，下一代人也许不觉得。

【2】

到了父辈时，两家的关系继续维系着，但大不如前，虽然没有啥矛盾，但心里的距离已经渐渐远了。已经不是彼此最要好的人了。

到了王开立和侯文森这辈人时，关系沦落到和普通人一样了。爷爷辈的友谊只是挂在口头上，偶尔被提起，几辈人的交情就这样慢慢散了。

于是这个树越来越碍事了，都想着把树砍倒。再说房子也老旧了，需要重新修盖，再把院墙垒起来。

王开立家决定盖新房，开始想着砍树，被人拦住了，说树一砍，再种不回来了。

王开立想不砍行，却锯掉了他那边遮挡房屋的树枝。

第二年开春后，王开立锯掉的这边树枝重新长出了新枝芽，似乎一切正常。

半年后王开立开着旋耕机犁地，地里的烂草、烂塑料卡住了旋耕犁。他用脚在保护壳外面踹了好多下，也不见下来，后来用木棍捅、挑，眼看着就出来了，可烂草缠绕的太紧，就是出不来。

王开立一急，用手去拽，结果四个手指被绞断。

人们不免联想到去年王开立锯掉树枝的事情。想着是树显了灵，报复他。

王开立砍树枝，树砍掉他的手指。

全村人都这样联想，大家都说这事太蹊跷，怎么能如此巧合。树真的成神了？真的有神灵？

这样一猜疑，王家人吓得够呛，又是烧香，又是给树挂红绸缎。祈求树神放过他们，不再找麻烦。

【3】，

侯文森亲眼看到王开立锯掉树枝，亲眼看到王开立没有了四个手指。

王开立砍树枝时，侯文森没有阻拦，而是站在树下面看热闹。侯文森心里开始惶恐不安了，他担心树神会迁怒到他，担心厄运和报应降临到他们家。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立即补救是当务之急。

侯文森也在晚上偷偷摆出供案，献上贡品，趴在地下磕头，嘴里不停祷告：求求树神，求求树仙，大发慈悲，不计小人过，有什么没有恭敬到的，请树仙多包涵......

过了几个月，侯文森家一年平安无事，全家人松了一口气，有几分侥幸，也有几份半信半疑。心里想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不烧香磕头也会没事的。王开立手指可能是偶尔巧合，自己也跟着瞎闹腾。

想到这些，在侯文森心里，这棵树也和普通树一样了。该往树边堆垃圾就堆，有时铁锨头松了，顺手在树干上磕几下，把铁锨把磕紧。

事情有时就很怪异。

这年春天，侯文森家的这边，皂角树树枝全部干枯了，一颗小芽也没发。侯家人又紧张起来了。

到了4月份，侯文森家的羊产下了两只羊羔，竟然全部是死胎。

到了11月份，侯文森的大儿媳妇出事了。

大媳妇怀孕期间啥都正常，临产那天晚上，在医院检查时也好着。由于医护人员疏忽，大媳妇羊水流失过多，导致胎儿缺氧，生下来就成了脑瘫，最后只得放弃，刚生下来，没几天就被送到火葬场了。

这时树神仙灵的念头又跳出来了，村里人也在议论纷纷。

大家都这么猜测。前面王开立砍树枝，自己手指头没了。后来，侯文森家这边的树干枯死，侯家人丁不旺，后人遭殃，连家里的牲畜都不让下小崽......

侯文森也没有和医院打官司，他想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一切都是对树神不敬造成的。

【4】

这棵树成了两家人的心病了，王开立担心他这边也会枯死，担心厄运降临。侯文森期盼他这边的枯枝尽早能发新芽，期盼霉运、厄运赶快远离。

有人劝侯文森把枯枝锯掉吧，侯文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说不能、不敢。遇到心情不好时，谁要提起砍掉枯枝的话，侯文森会和人生气，吵架，怀疑别人用心叵测，故意看他们家的笑话。

树上的枯枝就一直在上面伸展着，凭着风吹日晒，慢慢掉落。

再过了一年，侯家这边枯枝发新芽，新枝条长了出来。这让全家人很高兴，真是天大的喜事呀，侯文森激动地差点掉眼泪。

王开立家这边，树枝依然生长旺盛，枝叶繁茂。自从王开立手指断掉后，王家再没有出过什么大事，不好的事情，一切都一如往常。

侯家人却眼巴巴地瞅着他们这边的枝条快快长大，长得繁茂一些。因为，王开立家的两个儿子、一个姑娘都有孩子了。而侯文森家儿子和姑娘到现在还没有生养出一个孩子。

侯家人对这棵树充满了敬重，也充满无奈。既希望神树保佑，又祈愿神树不要给他们添麻烦。

【5】

发生在侯家和王家身上的事情，自然会有人联想，自然会和树连结在一起。

有人说，两家人关系不好，就是不遵从他们老祖宗的意愿，两家人忘了本，不念旧情，为了小事发摩擦，触犯的祖宗神位，是祖宗惩罚他们呢。听到这话，有人反驳，因为树在，因为有故事，因为是祖上亲手栽种，王开立和侯文森家关系虽不亲密，哪里发生过争执，不要信口开河。

有人说还是树成神了，听说侯文森这边不给树浇水，树神嫌他不敬，惩罚他们家。

有人说，净胡扯，肯定是侯文森经常把洗过衣服的洗衣粉水倒在树下面，导致这边树枝枯死的。

遇到不相信树有神灵的人，旁边人就使激将法：你不相信树神，那你试试去，你拿刀砍伤几刀，看看有报应没有。只要有人这么一说，那些不相信树神的人立马硬起不起来，谁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这个树成了两家人的心病了。漠视吧，怕真的是对树神不敬，真的会有啥报应。敬重吧，不知道怎么敬重才是好。渐渐成了负担。

王开立本来想，搬家算了。想了想，算了，熬呗。但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侯文森也动过搬家的念头，可他怕报应太猛烈，他接受不了。

家里大小的事情，好事情都是树神保佑，树神显灵了。不好的事情，都是做得不好，没有诚心祭拜。

树长的越来越大，树冠已经伸出两家的院落，遮盖到了门口的路上了。村里人渐渐对这棵树也是敬而远之，不敢在树前面乱发牢骚，口出脏言。经过树底下时，也是心怀敬意，善心满满了。

偶有痴心者，会偷偷祭拜树，趁着夜黑无人，偷偷撒纸钱，奉献贡品。第二天路边上经常能看到未燃尽的纸钱碎屑。

再后来，谁家有个不顺心的事，有个小灾小难，会公开祷告，祭拜这棵树。

树下香火渐渐旺了起来。王侯两家既喜又忧，喜的是大家一起祭拜，树神不会迁怒的。忧虑的是，下一代人该咋弄。

树只要不倒，人和树之间的故事就不会结束。可这树能长几百年、上千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