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青的地面上有一只被压扁的松鼠,如果不是在自家门前,我也许不会想到去清理那凄惨的尸体。
一般不是会在高速路上被压扁吗,在这里车压到还真是倒霉。
我拿着簸箕把松鼠的尸体从地面上铲起来,心里怀有一丝同情。
就在这个时候,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簸箕里,松鼠扁平的身体竟然膨胀了起来,像是气球渐渐鼓起一般,最后,一只复活过来的松鼠出现在我眼前。
用前爪洗了洗尖尖的脸颊,松鼠跳出簸箕,站在我脚前仰视着惊讶得合不拢嘴的我。
“好心的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接着,出现了迪士尼动画般的一幕,松鼠开口说话了。
一时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由于太过难以置信,我四下张望着寻找这个声音的来源,但发现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因为现在是深夜,身后门灯洒下的光线静静照射在我与松鼠的身上。
“你怎么……”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从嘴里说出支离破碎的问句。
“如你所见,我是一只神奇的松鼠。”
“……”
这个简单粗暴的解释让我无言以对。
“能够看到我复活的奇迹,说明你也是个不寻常的人类。据我所知,人类不是夜行性动物,你为什么会在大晚上出来呢?”
盘问的语气,松鼠用小黑豆一般的眼睛盯着我。
“我睡不着,出来散步啊。”
面对松鼠的盘问,我竟然毫不犹豫地说了实话。
“哦?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啊?看在你好心来为我收尸的份上,我就帮你解决一下这个烦恼吧。”
我只是想把你的尸体丢进垃圾桶而已。
我正想这么回答,松鼠已经擅自跑过我脚边,窜进了我的家门。
“进屋来谈吧。”
站在门口的,是一只喧宾夺主的松鼠。
我被“请进了”自己的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着松鼠吃我没吃完的薯片,就像在观看一副日常的光景。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大脑已经疲惫到不想对任何事作出反应。
“所以,你的烦恼就是失眠吧。你有没有抑郁症?”
不知为何,我有种坐在心理诊疗室里的错觉。
“没有,我只是这两天睡不着而已。”
至于失眠的原因,我现在还不想提。松鼠快速啃完最后两片薯片后,一下窜到我肩膀上,像是在探索什么东西似的嗅了嗅我的脸颊和衣领。
“你有喝酒。”
“那又怎样?”
我早就成年了,喝酒有什么不对吗?虽然有点过量就是了。
“嗯~没什么。”
松鼠的回答很可疑,正当我想着他是不是看透了我失眠的原因时,它又两下跳回桌上,然后郑重其事地宣布道:
“你是被幸运选中的人,小伙子。现在我会告诉你如何解决失眠的问题,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
说完,它用短短的前爪搓了搓脸,等待着我的回应。
很明显,我将信将疑的表情让它有些不悦,接着它像是补充似的说道:
“失眠会影响驾驶和工作,从长久来看也许会导致抑郁症哟。虽然吃安眠药有用,但是药三分毒。人类的科技比不上松鼠施展的奇迹,既然我能复活自己,为什么不能治好你的失眠呢?”
这只松鼠可以当动物界的推销员了。它语速又快,又能抓住要点,还毫不客气,简直比某些人类推销员还厉害。
最后,我还是妥协了。
“那你要我怎么做呢?”
它打量了一下我的客厅,目光停留在餐桌上的一个大白碗上,那是我拿出来准备泡面吃的,但在橱柜里发现没有方便面之后,忘了放回去的碗。
松鼠跳到了碗里面。
“现在这个碗会变成实现你愿望的道具。来,对着它许愿吧。”
在松鼠的唆使下,我许下了这个让今后的自己后悔不已的愿望。
“……希望失眠症从我身上消失。”
“好了,就在刚才,你赋予了它神奇的力量。”
松鼠从碗里跳出来,眨着它的小黑豆眼说着,“把它盖在头上睡觉去吧。”
“啥……?”
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或者它用错了动词?
“现在这个碗具有催眠的力量,只要把它戴在头上就能安心入睡,这就是‘催眠帽’的神奇功效啦!”
松鼠身上竟然散发出漫画中才有的特效光辉,“当当当”的特效音在我耳边响起……等一下,这个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不是觉得我比哆啦A梦还厉害?”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自信,松鼠沉浸在一种谜之自我陶醉中说道。
我发现自己的嘴角竟不自觉地抽动起来,但好奇心还是驱使我拿起了白碗,扣在了头上。
一阵睡意袭来。
我赶紧把碗从头上取下来。
“竟然真的有效!?”
我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碗催眠的男人。
“安心睡吧小伙子。”
松鼠眼中洋溢着一种胜利的自豪感。
就这样,我戴着帽子碗久违地睡了安稳的一觉。第二天醒来,我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被碗沿硌得生疼。
“总不能老是戴着碗睡觉吧。”
下班回来后,我对松鼠抱怨道。
“确实,这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松鼠磕着炒栗子回答我。
“你要找到失眠的原因,解决那个根本原因,也许就会好了。”
“其实我前几天被人甩了。”
终于,我跟松鼠坦白了自己失眠的原因。
“哦~果然是这样啊。”
松鼠像是早就知道实情般,一边用后腿挠着腋下,一边说道,
“其实这个碗还可以拿来许一个愿望。”
“你怎么不早说?”
如果是这样,我一开始就应该许一个“让她回心转意”的愿望啊。
“因为你不是不相信我吗?”
松鼠的回答让我感到有些尴尬。
“我现在不是相信你了吗……”
“那就好,你只要知道‘松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就行。那就让我最后施展一次神奇的力量吧。”
松鼠摆出一副施舍可怜人的姿态,高高在上地站在碗里说道。
“等等,为什么是最后一次?”
“你听过渔夫和金鱼的故事吗?滥用奇迹只会增长你们人类邪恶的欲望,特别是男性。”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带有性别歧视呢……”
在那个寓言里,不断提出无理要求的可是渔夫的妻子,又不是身为男性的渔夫。
“你到底要不要我帮忙?”
松鼠大人好像很不喜欢有人跟它顶嘴,我只好适可而止,连忙点头求它帮忙。
“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我双手合十,就像在神龛面前祈福那样。
“嗯……竟然连续两天使用了奇迹,我今天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从碗里跳出来的松鼠,一边说出魔法少女一般的发言,一边自顾自地跳到了我书架的顶棚上,在那里呼呼大睡起来。
于是第二天,我站在前女友上班的大楼下面等她出现。夕阳西下的时候,下班的人群中终于出现了她的身影。我鼓起勇气把碗扣在头上,朝她走了过去。
“小、小夜……跟我回家吧!”
我一只手按住头上的帽子碗,一只手抓住小夜的肩膀。由于我突然从后面出现,她被吓了一跳,当她转过头时,我期待着奇迹的发生,但是她像是受到了更大的惊吓,差点跳了起来。
“你你你在干嘛?”
也许这次的奇迹发生得比较缓慢……我咽下一口口水,声音紧张地说: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一定很想我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能不能不要在有这么多人的地方发神经?”
喉咙像是突然被堵住一般,我感到一阵不妙。这时四周投来讪笑的目光,小夜的脸颊染上了尴尬的红晕,她甩开我的手快步跑开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
回到家的时候,我感觉全身的感官都变得麻木了,松鼠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为什么这次没发生奇迹……”
“怎么会呢?”
松鼠看着表情空洞的我,一副不相信我说的话的样子。
“她没有回心转意……还说我发神经……”
松鼠同情了我一秒,紧接着把视线转向了我的头顶。
“等一下,你怎么把碗扣在自己头上?”
我才发现自己受到太大的打击,以至于忘记把帽子碗取下来,就这样顶着回家了。
“不是为了让她回心转意吗?”
我拿下大白碗,呆呆地回答道。
“那也应该把碗扣在对方头上啊。”
愣了一秒,我感到自己的智商严重受创,脑中传来“嘣”的一声脆响,那是理智断线的声音。
“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啊!”
随着我失控的怒吼,大白碗向着松鼠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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