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生第一次搭飞机就搭上头等舱,兴奋地拿起手机纪录,可是想到这些照片也不能放在社群网站,因为他现在应该在受训,要是被分局同事问起就露馅了。
“你好像很兴奋。”安柏端起一杯白葡萄酒,轻摇一圈。
“头等舱耶,我人生可能只有这个时刻能搭,可惜没办法PO上网。”豪生唯一的缺憾在于无法跟别人炫耀。
“我倒没搭过几次。”正当豪生露出原来是同类的眼神时,安柏轻啜一口酒,说:“都搭商务舱。”
豪生喔了一声,这些人的生活都着他云泥之别。
眼神望向这次飞航出钱的令臣,令臣也接续话题,道:“经济舱位子太窄,我坐得很不舒服,而且我喜欢隐密空间。”
“这里的白葡萄酒挺不错,喝掉两瓶都不成问题。”安柏说。
空服员替安柏再倒了一杯,也向豪生、令臣斟酒。
令臣盖住酒杯,婉拒空服员的倒酒。
豪生记得令臣虽然不是特别嗜酒,但也非滴酒不沾的人。
“酒挺好喝的。”豪生说。
令臣说:“味道闻起来确实很棒,但我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喝酒,这是基本准则。”
豪生赶紧放下酒杯,照这样算来,他也是在任务中,而且是双重任务。但现在的氛围根本不像工作,他的工作都是火场抢救,危急救援等等会让人束紧神经,一刻都不能放松。
只是这并非悠闲的气氛。若非昨日跟安柏订下交易,豪生根本无法从这么安逸的空间感到压力,安柏跟令臣之间不经意的互动,都像是剑拔弩张的前奏。
豪生还记得昨天回家时,心跳有多么剧烈,他不认为自己能瞒过精明的令臣。虽然令臣只字未提,秉持一贯原则,但豪生心头压着秘密,怎么样都不舒坦。
“小豪,别介意,这是我自己的准则,你尽情喝。”令臣将连夜打印出来的资料发给安柏,“第一次拍卖在文华酒店举行,坐个电梯下去就到了,非常方便。如果有事的话,再到前面找我。”
令臣从包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研究报告,走向自己的座位,并拉起小窗帘,隔绝外头视线。
“真用功啊。”豪生不禁赞道。那份报告是讲述商朝青铜器的挖掘近况,豪生浏览了两页便被过多术语打败。
趁令臣回到位子上,安柏朝豪生打了暗号。
豪生耸肩,说:“跟平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觉得妳可能太多心了。”
“因为他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一旦他察觉了,恐怕就不一样。”
“再怎么说他也是博士研究生,不是强盗。”
“你太看重他了,他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呢。”
“什么意思?”
“就是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样,总之,请你继续监视吧。”安柏走回座位,戴着耳罩式耳机阖眼休憩。
豪生白了安柏一眼,这是非常奇怪的合作关系,既要他刺探令臣动向,却又不给予完整情报。他坐在软椅上,盯着喝了一半的白葡萄酒,从安柏的只字词组里建构令臣这个人。
虽然他们半年以前就认识了,也算共患难,但实际上他对令臣了解甚少,除了知道令臣是很不相衬的北大历史所博士生外,其余一无所知。想反的令臣对豪生还了解更多,还能随时帮他请假。
豪生不禁想,也许跟令臣也是某程度上的利益关系,而不算朋友。但问题扯到“利益”二字便很奇怪,豪生自认只是普通消防员,没什么特别能力值得跟别人牵上“利益”。
他在座位上半睡半醒,不时从机窗鸟瞰云海。不晓得维持这个姿势多久,机长广播传来即将抵达的讯息。
下了机场,通过海关,乘上接机车驰往下榻酒店。上海的一切让豪生感到惊奇,如树林般茂密的高楼大厦更前所未见,他指著一栋比一栋高的玻璃维护大楼,惊讶这里的繁华。
令臣跟安柏已经来过多次,因此对外面的钢筋水泥没有特别感觉,令臣安静地翻阅研究报告,车上除了豪生不经意地赞叹声,唯一的声响是安柏指头飞快敲打键盘。
他们的房间位于高层,俯瞰黄浦江的好地点,时近中午,三人放妥行李,便到楼下享用自助餐。方入座,一位身材微胖的西装中年男子向安柏打招呼。
“我过去打听一下。”安柏端起餐盘,走到中年男子那桌。
“那个人是谁?”豪生问。
“拍卖会的筹办人,没想到他也住同一家酒店。”
“哦,难怪他跟安柏小姐很熟的样子。”
“漂亮的姑娘总是会遇到很多熟人。”令臣笑道:“刚才在飞机上你似乎有很多疑问。”
“当然啊,”豪生叹了口气,“莫名到了上海,莫名参加拍卖会,好像强迫被拉进别人的梦里似的。”
“头等舱跟五星级酒店,算是美梦吧。”令臣莞尔。
“不知道自己来干嘛,才不是什么美梦。而且我的报告一个字都没写,根本是恶梦!”豪生抱怨道。
“你可是身负重任,怎么会说没干嘛。”
“我感觉不出来,我什么都没做。”
“你已经提供了两个破解藏宝图的线索,功劳居伟。”
“那算吗?动动嘴巴乱说话而已。”
“如果随口说就能提供线索,这岂不是最重要的才能,况且相较于我,安柏姑娘更懂得你的作用。”令臣凝视著豪生。
豪生顿时咬住叉子,诧异地盯着令臣,他的眼神似乎退去豪生浅薄的伪装,所有小伎俩无地可藏。场面忽然凝重,豪生急得捏拳,盼安柏赶快过来说几句话化解尴尬。
“什么作用?”
“因为你能化解紧张的情绪。”令臣瞥向安柏,卷著盘中的意大利面,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定格在豪生脸上,问:“你怎么这么紧张?我可不是说她喜欢你。”
“不,我才没这么想,我只是以为你--没事,没什么。”豪生言词囫囵,借着喝浓汤发出的噪音解除不安。
“想跟我合作的人,都会对我有所警戒,我想你也很清楚。所以有你在,能够省去不少麻烦。”
令臣前半句没有错,已经从很多面向得到解惑,只是后半句豪生就不明白了。
“因为你又高又壮,还一身刺青吧。”
令臣点点头,“幸好穿上衣服就看不见。”
不对,豪生认为真正的原因是令臣散发某种强烈气息,即使挂著笑容也无法掩盖,但说不上给人的感觉是害怕还是什么。总的来说,是种无法言喻的疏离感。
“我好像没问过你,为什么想当消防员。”
“咦?”豪生以为令臣根本不在意这种事,捏起汤匙搅著汤碗,娓娓道:“我小时候家里开面摊的,做小生意,十岁的时候发生火灾,乙种火源,火势烧得很大,大概是三级。那时候我被困在二楼房间,一直喊都没人,后来浓烟吸太多,快失去意识,最后是被破门而入的消防队员救出去的。所以我很佩服消防员,心想一定要当消防员拯救别人。”
“原来如此,我以为你只是想当公务员--呵,这样也不对,想安稳度日的人才不会选择消防员这个职业。”
“虽然是有些朋友觉得我会去做消防员很奇怪啦。”
“挺不像你,又挺像你。话说回来,你没问题想问我吗?”
“嗄?什么问题?”豪生立刻回到紧张的情绪,以为令臣兜了一圈,只是想套出他跟安柏的私下交易。
“我的身分。”令臣神秘一笑。
“哦,你没说,我就不问啊。”豪生松了口气,“难道你不是博士研究生吗?”
“当然,无庸置疑。”令臣环视餐厅,“只是偶尔做文化兼职,算是学以致用。”
“是吗?”其实豪生心里的疑惑大了去了,只是觉得没必要去问这种事。
“总算出烤牛肉了,这里的烤牛肉味道很不错,我弄些给你。”
豪生忖令臣根本不想说自己的私事。
入夜后,令臣说要出去一趟,在大厅跟一位削瘦的山羊胡男谈了几句,便走向门外停著的捷豹跑车。
安柏说出山羊胡的身分:“地下拍卖的人。”
“地下拍卖?那不是电影里才会有的东西。”
安柏轻笑一声,像在嘲笑豪生的无知,“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令臣是去打听苏片的消息吧。”
豪生更狐疑了,毕竟拍卖会就在下榻的酒店举行,为何要去找地下拍卖。
“虽说是地下拍卖,也是交流情报的地方,他想万无一失吧。真是细腻呢。”
“细腻吗……”豪生可不觉得这个词跟令臣搭配。“对了,安柏小姐,听说外滩的风景很漂亮,去走走吗?”
“你在约我?”
“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如果没事的话要不要去逛逛。”豪生窘红脸撇清。
安柏灿烂笑道:“你这样子约不到女孩子唷。”
“反正我确实没交过女朋友……”豪生苦笑道。不过他没想到安柏也会开心的笑,毫无防备,毫无算计。
“就去吧,上海的夜景的确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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