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许以后没有家了。
她的城邦冒着滚滚的硝烟,逐渐在满天的黄沙中隐匿,像传说中的天神降临的圣城,消失在人间,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环抱着她的男人告诉她,她以后只能以新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她茫然地坐在马背上,身后的男人统领着千军万马,她落在男人强健温暖的怀抱里。
容许想起男人俊美如雕刻的天神像的脸,想起他握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大刀缓缓向瘫软在地上的她一步一步走来,虽然男人面无表情,一脸漠然,但是她感受到了他幽深目光里的炽热,那是她熟悉的,一个男人对一个无价之宝的占有欲,她的绝色就是拴住无数男人的无价之宝。
她落寞地低下头,男人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右手的刀藏匿于身后,他的声音低沉:“起来。”他的手掌还有干涸的血迹,稚嫩的容许抬起纤细的胳膊,将玉手置于其中,好温暖。扶着男人的手,阿依慕站了起来,风情万种的腰身显露在众人面前,她的面纱也不知被风吹向何处,一张亦纯亦妖的脸向众人张扬着倾城的美色。她看到男人身后那一张张被火灰染得乌黑的脸,一双双的眼睛里全是疯狂和贪婪,阿依慕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容许知道这个男人不是瓦剌的人,他长着一张中原人的脸,她见过很多中原人,但是没有一个人像他这般英俊,健硕。他救了她,但是他没能救了她的国家。
男人健壮的双臂穿过她的腰间箍着麻绳,她时不时撞上他肌肉发达的胸膛,姜依慕一阵脸红,一路上低着头,紧咬着双唇。男人搂着怀里的美人骑着强壮的马行走在黄沙漫天的大漠,怀里柔弱的女子红裙飞扬,他眯着眼,目光幽深。
宋祁钰率军马迎接西域进贡的使臣,并护送他们安全穿过巴蜀。遇上容许实属意外,她的打扮是西域打扮,但是那张脸却显然是中原血统。
他低头淡漠地瞥了一眼怀里的女人,弱小而无助,他讨厌软弱的东西。
风沙再起,太阳炽热,光晕一圈圈地在阿依慕眼中放大,她被晒晕了过去,柔若无骨的身子靠着宋祁钰健壮的身体。
宋祁钰左手环住她的细腰,猛夹马腹,带她来到一处阴凉地,像是绿洲。女人的嘴唇已经干裂,依然是饱满的粉红色,浸了水的唇瓣愈发娇艳,他喉咙一紧,拍了拍她的脸,命令道:“喝水。”
容许无辜地张开双唇,迎接男人递上来的壶口,他慢慢地将水灌入她的口中。“还喝吗?”男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容许摇摇头,她听不懂。男人将水壶在清澈的泉水里浸满,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那个地方她刚刚才含过,容许红了脸。
像是解了渴,男人大手一捞将她抱在怀里,朝他的马儿走去。容许紧紧缠绕着他的脖颈,经过那群士兵的时候,她把头埋进男人的胸膛里,窝在他的怀里。
士兵得到宋祁钰的指示,高兴地呼喊起来,脱衣脱裤,一路狂奔,纷纷跳进了湖里,满足地喟叹起来,“这大漠怕不是要热死人!”“哪有我们巴蜀好?”“奶奶的找个水都这么费劲!”
容许被轻轻地放到地上,男人紧接着坐在她对面,挡住了她的视线,“容许。”
听见男人说话,她抬头看着他,看着他的薄唇轻启,似又在教她念自己的汉语名字。她认真地听着姜照潼的发音,也一字一句地艰难发出声,她期待地盯着男人的反应,男人只是轻轻地阖上了黑眸,一把揽过她搂在怀里,靠在树干上休憩。容许趴在男人身上,嘴里还在不断练习自己的名字,男人听见女人细软的声音,唇角微勾。宋祁钰懂容许的语言,她很惊讶,但是他话不多,只要求她能记住自己的名字。
容许在间续的昏睡中来到了属于宋祁钰的世界。依稀可见的重峦叠嶂,壁立千仞,接天连地的翠色映衬着一挂挂白色瀑布倾泻而下,鸟语花香,生机勃勃。容许睁开眼只觉得满眼的生机与活力,她没有看见过这样的风景,她唯一的世外桃源便是绿洲,现在她觉得以前的自己犹如一只蛙,坐井观天。
宋祁钰将她引入一辆马车后便离开,她试图挽留住他或者带她一起走,看到男人疏离的眼神,她怯弱地松开了男人的衣袖。车夫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但是他很热情,他的年纪如管家翁那么大,多了些亲切感,让容许渐渐安下心。
马车在一座典雅气派的府邸门前停下,车夫掀开帘子示意容许下车。洁白的玉足落到冰凉的地面上,容许好奇地望着匾上金闪闪的大字,她扭头看了看车夫,指着牌匾上的字,车夫笑着说:“夫人,这是宋府,宋大人的府邸。”容许只听懂了一个字,联想了一下脑海中面容冷峻的男人,她明白了,这是宋祁钰的宫殿。
上好的黑玉铺砌成一座灰黑色的祭台,在祭台四周擎天的柱子上雕刻着一条条张牙舞爪的龙纹,黑漆漆的锁链围成一个圈。
一个男人妖冶地侧躺在龙榻上,黑色的外袍上盘着一条威武的金龙,狭长的黑眸嫌弃地看了一眼祭台上奄奄一息的人,阴沉地声音令人不寒而栗:“死了?”
身边的侍卫连忙飞身去查看,探到鼻尖,尚有一丝呼吸,“陛下,还活着。”
“呵。”阴冷的男人嗤笑一声,“请御医,死了孤可没有乐趣了。”
甩了甩宽大的黑袖,胸前衣物遮蔽不住坚硬的胸膛,块垒分明的腹肌若隐若现,这个男人长相阴柔却丰神俊貌,这就是人人敬畏的皇帝姬野。
从宋祁钰那处归来的两位监察使跪在地上已经足足两个时辰,身上的冷汗一直不停地往外冒。
姬野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你们是说他过得还不错?”
两个人连忙磕头:“是是是!宋大人现在备受巴蜀百姓的拥戴……”
“刺啦——”一道白绫裹住一位监察使的脖子,姬野面无表情,说出的话狠厉万分,“大人?他不过是孤赶出去的一条丧家犬,也配让你称他一声大人?”手上的力气逐渐收紧,那位监察使不住地翻白眼,不一会双目眦裂,命丧黄泉。
另一位监察使见同伴下场如此惨烈,吓得不停地磕头,将地上染的一片鲜红,“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姬野却不为所动,他想杀人,全身被暴戾的气息围绕,抽出侍卫的剑,一步一步地向监察使靠近,冰冷的剑光映照在他脸上,嗜血却又邪魅。
监察使感觉小命马上不保,全身抖如筛糠,在看到姬野那张脸时,急中生智,连忙叫喊:“陛下!陛下!臣还有重要情报!陛下饶命!”
“哦?”姬野将剑抵上他的脖子。
“陛下!宋祁钰私藏了一个美人!那美人长得天仙绝色,就是这世上也找不出一个比她还美的人!”他偷偷瞥了一眼姬野的脸色,心中有了活下去的希望,“陛下!您不是烦恼后宫没有美人相伴吗?陛下您可以让他把美人送进宫,您就可以拥有这世上最美的女人了!”
“果真?”姬野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他果真藏了这么一个妙人?”
“陛下!臣用性命作保,是臣亲眼所见!啊……”鲜血涌进口腔,喉间一阵刺痛,便没有了呼吸。
“他有我没有,这么丢人的事怎么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呢?”他的眼神变得阴寒无比,斜了一眼身后抱剑的皇卫,“杀光。”
宫女和太监听后纷纷跪地求饶,却无一人幸免。
姬野张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满是腥臭的味道,他着迷地笑了:“孤也好久不见皇叔了。”
巴蜀的夜晚蝉鸣声聒噪,天地都融入一片墨色,湿乎乎的晚风和着草叶与花朵的清香,慢慢地在空中飘散。容许望着朦胧薄雾中月亮,伸出两条细长的玉臂似是捧着,似是抱着。
宋祁钰在长廊隐蔽处隔着庭院远远地看着她,长发如瀑,淡扫娥眉,一双杏目含情,眼角含春,她的皮肤很白,嫩的能掐出水,丰满的双唇不点而赤,娇艳若滴,鬓角几缕发丝凌乱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一身月牙白色长裙,细腰不盈一握。他喉咙微动,咽入一口浓烈的酒,她是这么美,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像是坠入凡间的仙子。
他晃了晃不清醒的脑袋,提起酒壶,揭开壶盖,痛快畅饮。酒滴从他的嘴角溢出,划过他刚毅的脸庞,在棱角分明的侧脸留下一道道酒痕,他漆黑的眼眸透出的光像鹰一般锐利,令人沉迷又惧畏的光华。酒杯被动作碰倒,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动。吸引了姜依慕的目光,她再三确认,是醉酒的宋祁钰,她推开房门,向他走去。
宋祁钰绝美的唇形吐露着烈酒的气息。容许抽了抽鼻子,“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呀?”男人闭着眼,意识好似不清,靠着廊柱,垂着头坐在栏杆上,大手去摸索酒壶。
容许偷偷地把酒壶挪到他够不到的地方,男人没有摸到酒壶,反倒覆上了她放在栏杆上的手。她想抽回手,男人却牢牢地扣住她的小手,与她十指紧握。“你醉了。”她呆呆地盯着两人紧握的手,也回应地扣紧了手。
“你在这里快乐吗?”宋祁钰睁开黑眸,孤傲却又逼人地看着她。
“……”
“不快乐吗?”他不再紧盯着她,有些落寞地松开手,“应该是不快乐吧,没有人喜欢被夺走自由。”
正欲抽走的大手被小手扯住,他疑惑地低头。
“快乐,在你身边我很安全,我可以无忧无虑地过活,所以我很快乐。”
宋祁钰眸中的女人眼角含泪,风情万种,他再也忍不住将她瘦弱的身子揽入怀中,吻着她的发顶,嗓音沙哑:“嫁给我吧,做这巴蜀的王妃。”
容许感受着他坚硬的胸膛传来的温度,听到他的话有些震惊,王妃吗?她抬起水眸望着男人瘦削的下巴,原来他也有野心……她窝在他的怀里,闷声道:“嗯。”
温柔的晚风扬起两人的墨发,纠缠在一起。
皇令足足过了四日才到达宋祁钰的手里。
此时宋节度府张灯结彩,红色的大喜字龙飞凤舞,贴满了府里的窗户;府门上也挂好了大红绸缎,处处可见的喜庆和红色。下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他们终于要迎来一位女主人了。
楚玉宏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宋祁钰的脸色,不忍开口:“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宋祁钰走到书案前的红烛旁,将那明黄色的帛布点燃一角,火舌顺势灼灼燃烧,他迎上楚玉宏迟疑的眼神:“子青,什么时机才算好时机。”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他动了杀心。”
“伯予,把那女人交出去吧,你对她有救命之恩,若真能获得圣宠,她会有办法的保住你的。”
“先生,您是小女子的第一个老师,”容许捧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盒身上雕刻的图案精细非常,“这是一方祈福所用的血玉,希望先生收下这心意。”
老先生神情淡淡地接过,放在一边,“姑娘,你即将成为宋节度的妻子,老夫也赠你一副字,你且拿去摹婚书吧。”
“婚书?”
“中原女子,两家订婚必与婚书为其盟。宋大人既已不拘泥于小节,直接迎娶姑娘,你且备好,待时书上两人姓名,也算仪式完备了。”
“多谢先生!”
浩浩汤汤的军队铁骑乌压压的行进,踏得地面沙尘飞扬。
姬野躺在九骏马车榻上,不悦地看了一下天色,撑着鬓角慵懒道:“还有多久?”
“回禀陛下,估摸着还有三个时辰。”
“原地驻扎,孤乏了。”
“是,陛下。”
随行的宫人井井有条地搭起了帐子,将一条条柔软奢华的凉毯送到帐子里。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山盟海誓,载明鸳谱。”容许细细地读着婚书上的话,她一句又一句地念着,“良缘永结…”她摩挲着应属于她和宋祁钰落名的空白。
“你看见了吗?我还是第一次见楚大人如此生气地离开咱们宋府。”
“是吗?你知道什么缘由吗?”
“我听说是皇上……”
容许走近门槛,看到两个丫鬟鬼鬼祟祟地小声讨论些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丫鬟身体一僵,尴尬地回头赔笑,“没什么没什么,夫人奴婢们什么都没说。”
“那好,我让管事的嬷嬷来问问你们。”
其中一个丫鬟吓得跪在地上,另一个丫鬟也赶忙跪下。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容许眉眼微挑,“说吧。”
一个丫鬟唯唯诺诺地说:“其实我也是听前厅小李子说的,他说…他说皇上下令让老爷…让老爷把您送到京城…当他的宠妃…夫人饶命!奴婢也只是听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大概三天以前……”
容许想起那个男人,腿一阵发软,无力地扶着门框,丫鬟们想上前搀扶却被挥开,“你们都退下吧。”
宋祁钰没想到姬野这个皇帝当的依旧是随心所欲,竟然召集了三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地朝着巴蜀袭来。明面上是来巴蜀接美人,实际上却是大军压境。
他一身白衣夜行至城墙之上,看着远方地平线冒出的点点行军的火光。他第一次感到迷茫,身后是爱戴他并且信任他的万家灯火,他仍记得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自己身负重伤,苟延残喘地躺在这片草地上,入眼遍地荒凉,饿殍遍地。如今他成为坐拥一方西南重地的岭上节度,十年卧薪尝胆难不成真的要因为一个女人功亏一篑?
想到姬野的残虐,这些无辜的黎民百姓又该何去何从,彼时血流成河,往日安居乐业将不再复返。宋祁钰怕了。
背上一暖,眸光凌厉地转过头,看到月光下静静站在身后的容许,她温柔地抚上他皱起的眉头,一阵芬香扑进宋祁钰的鼻间,清灵的声音安抚着他躁动的情绪,“大人,小心着凉。”
“明日即将大婚,为何不早些歇息?”宋祁钰负手站在城墙的里侧,眺望着万家灯火。
容许从他身后攀上他坚实的肩膀,“我心里念着大人。”
男人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将背上的斗篷解下,包裹住女人柔弱的身躯,在她眉心间落下一吻:“回去吧,明日大婚定是会疲惫些。”
容许垂下头,低声道:“那我回去了,大人也早些回去休息。”
“嗯。”
走到城梯前,容许突然顿住,对他粲然一笑,“大人,您期待明日吗?”
望着她明灿灿的笑容,姜宋祁钰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
“大人,我很期待。像是为了明日,我仿佛等了一辈子。”
丝竹声袅袅不绝,宋府处处张灯结彩,人人脸上挂着喜庆的微笑,府里的奴仆们也在这一天换上了新衣。府门外满是前来祝福的百姓,拥挤的聚在一起等待恭贺宋大人新禧。敲锣打鼓,鞭炮声齐天,好不热闹!
宋祁钰一拢红衣,乌黑的长发被金冠高高的束起,满屋的红光映照着他刀削般的眉眼,俊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冷面,虽然不见喜色,但是往日服侍他的人都知道换做平常如此繁杂的衣饰和妆面大人定是极其厌恶的。
“大人!容姑娘不见了!”丫鬟急急来报,险些绊倒在地上。
宋祁钰挺直的脊背一僵,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甩开宽大的云袖,穿过一道道深廊,来到那间空荡荡的房间,与他的房间一样,这里也是摆满了随处可见的喜字和各式各样寓意早生贵子的果子。他薄唇紧抿,看不出喜怒,眼神捕捉到她在妆台上留下的一封信,和一幅细细描摹的婚书,婚书名字的空白处落下了她秀美的字,唯独他的名字还空白着。
“大人,见字如晤。吾虽深感大人救命之恩,有爱慕大人之心,却也不得不离开大人。吾每望天空鸦雀,羡慕之极,未破国时,也似鸟雀自由自在驰于天空。大人言婚,吾心甚悦,能与其白老,吾生之幸事。且大人有鸿鹄抱负,吾不曾拖累,今日离去,望大人切勿感怀,人各有志,安能庸庸其道?”
楚玉宏闻讯赶来,入眼便是宋祁钰盯着信上的字,双目猩红,隐忍到身体发抖的模样。
“伯予。”
他猛地抬起黑眸,锐利的目光扫向他,“是你?”重重守卫,单靠她一个人是无法出府的,除非有人协助。
“是。”楚玉宏迎上他凶狠的眸光,“事实就是,这个女人一离开,姬野一夜兵退百里,于你于巴蜀百姓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宋祁钰狐疑地看了他良久,突然顿悟,将信笺与婚书塞进怀里,一袭红衣大步流星飞身上马,向城楼奔去。
城门数十里之外果真没有了炊烟升起,平静非常。阳光为远方地平线镀撒下一片祥和的金色,他微仰着头,神色宁静,想着那张娇艳的笑靥,倾注下自己所有的懊悔与思念。
他想起昨晚容许满眼柔情地问他的话,是不是当时他可以坚定又肯定的回答她,她是不是会留下来,是不是不会带着满心的失望离开。此刻他后悔极了,从未有如此利弊让他难以权衡。城内是万家百姓,城外是所思佳人。他苦涩的笑了,胸腔涌上一股浓烈的血气,一口鲜血喷洒在城砖之上,唇若施脂,俊容妖冶。
楚玉宏愧疚地站在他身后,“伯予,你且安心,容姑娘定不会落在姬野的手里。”
“你可知姬野是什么人?”
“…”
“他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你想他如果没得到他想要的,会甘心退兵吗?”
宋祁钰声音嘶哑,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楚玉宏,“不过也是,你我兄弟多年,何至于为了一个女人以命作保。”
楚玉宏微露喜色,却又面色凝重地看着宋祁钰,“那瓦剌那边,该如何交待,容许毕竟是他们唯一的正统血脉了。”
“瓦剌各部骁勇,如果他们知道姬野掠走了他们的公主,又或是那些效忠姬野的元老重臣知道他们的陛下兴师动众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你猜会有什么后果?”
“需不需要我去加把火?”
“随你吧,子青,我有些累了。”
见他眉眼间倦色浓重,满是疲惫,楚玉宏也不再多言,下了城楼,留他一人清静。
远山清宁,微风扬起他的墨发,夹带着他的叹息离去。
姬野从来不信这世间有神鬼之说,但是当他看到容许的时候,他的指尖狠狠地陷进了掌心。
女人的皓腕隐于轻纱之中,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腿若白玉。她直直地跪在他的帐外,引来无数将士们的垂涎,她却只为他一人屈服。
“你便是宋祁钰捧在心尖上的人。”他从帐内走出,一袭绣蓝纹的黑色长袍,如同天上降临的魔主。
“陛下说笑,若是捧在心尖上,何至于将小女子当成一件寻常物件轻易献出?”容许满脸的楚楚动人,水色盈眶地迎上他深邃的黑眸。
姬野弯下腰,指尖托起她妩媚的面颊,“别用这种眼神看孤,你说是宋祁钰派你来的,有何证据?”
容许难堪地咬着唇,“小女子完璧之身足以证明。”
听到这话,姬野哈哈大笑起来,“你当真以为孤是为了你?”
将士们也忍俊不禁,随声附和。这个女人虽然长得天姿国色,但是于江山社稷,当真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陛下,是小女子唐突了,我已无颜回去面见大人。”容许拔下头上的钗昝,反手握紧,一脸决绝地向颈间刺去。
姬野眼神一凛,护卫飞身上前夺去了簪子。
“宋祁钰莫不是过安逸日子过上瘾了,竟然派一个女人来取悦孤。”姬野拉起坐在地上的容许,“宋爱卿这番好意,孤且收下。”
“随孤回皇宫,你可以愿意?”
“小女子求之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姬野仰天长啸,邪魅而俊美的脸上露出一种难言的苦涩。
望着越来越远的城池,容许恋恋不舍转过头,即将到来的前方,又是长途漫漫。
宋祁钰带着瓦剌杀进上都的时候,在这浮华之城上,血流成河,姬野坐在龙椅上,仍旧泰然处之,看见宋祁钰闯了进来,他满眼笑意:“皇叔,你来了。”
大局已定,宋祁钰从百阶之下一步步走向那至尊地位。
“皇叔,先别急,”姬野脸上诡异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他拿出一支弓和一支箭,“我还记得皇叔教我箭法的时候,夸我禀赋天成,好多年未曾见过,皇叔可否还想念侄儿的箭法?”
宋祁钰眉头紧皱,很快他就知道姬野为他准备的最后一道防线。
几个太监颤颤巍巍地推着一块巨大的靶子停在台阶之下。
女人的白衣被鲜血染红,四肢钉在一块木板上,伤口处的血已经凝成暗红色,只有一张脸白的毫无血色。宋祁钰的瞳孔收紧,握紧了手中的利刃。
姬野搭箭拉弓一气呵成,微眯着眼将箭头指向容许,“你说我是杀她还是自保呢。”
“你真是个疯子!”宋祁钰知道他从小心术不正,心理有异于常人,奈何皇兄执意大宗,就有了后来国戚尽被斩于刀下,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姬野。他憎恨皇权,憎恨血脉,宋祁钰不得不着手调查,没想到却查出来一个惊天秘密,姬野并非皇室血脉,而是他在孩提时就将流落在外的皇子杀掉,取而代之,坐上了寻亲的龙轿。
“我就是个疯子!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今日这个局面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允文,都是你逼我的。”
“我不逼你你就不会造反吗!以你的雄心壮志,文韬武略,你肯偏安一隅吗?你甘心吗,皇叔!”
宋祁钰薄唇紧抿,沉默不语。
“皇叔,让我杀了她吧,你再杀了我。”
“或者在你先杀我之前,我先杀了她。”姬野将弓拉满,瞄准奄奄一息的容许,宋祁钰见状,将手中的利刃对准姬野甩了过去。
弓停剑斩,姬野带着一抹微笑缓缓地从龙椅上滑了下去,结束了他昏庸的一生。
宋祁钰拿起玉玺,高声呐喊,混战终熄。
他踉跄着跑下去,摸到容许冰冷的身体,他的心也渐渐冰冷,捧起女人的脸,已经没了呼吸,望向她的脖颈,宋祁钰却突然释怀了,这不是她。
新皇不急于登基,与民休息,韬光养晦。
宫人们现在要紧的事就是替新皇寻画上的美人。
这天晚上,楚丞相府的马车夜出京城,车里坐了位极美的仙人和一位极漂亮的孩子。
“他现在能给你天下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你确定吗?即便孩子不是他的,我想他会善待你们母子俩。”
“谢谢你,我想我们母子俩一样会过得很快乐。”
马车乘夜色出京,城楼之上,一个雍容华贵的男人负手而立,黑眸紧锁。
“母亲,我们要往何处去?”
“世间自由处。”
“会有那种地方吗?”
“有,等你有了牵挂之人便不再有了。”
待到百姓瞻仰新皇龙颜时,人们却发现曾经的楚丞相一却而上至尊之位。宋祁钰禅位楚玉宏的时候,勒索了一大笔钱财,在登极大典之日离开京城。
“伯予,你也会为七情六欲所动摇。”
“我这一生颠沛流离,人一旦尝到爱这种感觉,都会变得贪婪,不顾一切,前半生为家国,后半生我只想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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