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微信背景照片下架了, 把酱子也放下了,一只和我相处一个多月的泰迪狗,我的第一个宠物。
那天,我那情场失意的同窗跟我网聊: 这段估计也不行了,隔着屏幕我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和满目疮痍,
“没事没事,还年轻着呢”我说,
我难过,嗯;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家人,哦;我想养只狗,好,啊?我真想养只狗,可是怕我出差没人照顾它…
你等会儿,养宠物是要责任心的,没人陪伴狗子会难过的,养自己都成问题还…
可是,我难过…
好吧好吧,养吧,我跟你一起养~从此,同窗成狗友。
第三天,狗子领回来了,周末,我见到它。它哆嗦着,趴在副驾座位,垫着巨大粗糙的反光板,狗爹真不是个讲究的人,好歹弄个棉布的嘛!我坐到后排,把它连着反光板一起抱过来,就这么颤抖着,不敢看我,不敢站起来。你叫什么名字,跟着这么不讲究的狗爹一定没名字,我想了想,叫你酱吧,因为我还没想好叫什么酱,那要看你的脾性,如果你调皮,就叫皮皮酱;如果你善解人意,就叫可可酱;如果很讨人喜欢,就叫爱酱。
我打着如意算盘,那时候又怎么知道,到最后也没来得及给你取个妥帖的名字!
那天狗爹和我都比较兴奋,农历四月的江南,草长莺飞,阳气回升,钟山风景区绵延的草坪,酱开始忘记害怕,满地撒欢。狗爹买冰激凌的几分钟空挡,我见到如此焦灼的狗子,它呜咽着要追过去,我抱紧它不让动,瞬间它的眼里失了神,狗狗该是多么缺乏安全感的小家伙!
那天的我久违的孩子气,放起了风筝,让狗爹帮忙拉着风筝跑,旁边狗子小小的身影跟着一起。狗爹就还像很多年前一样,很多时候在我眼里是这样的,但狗爹自己说不是,至少长胖了,我心想以前你走路也就不是很利索啊。初中时候很长时间我们是坐前后桌的,小朋友打来闹去,中间有段时间突然长大了,莫名奇妙的拉开了心理距离。但我记得最多的仍然是大家一起听歌,还有狗爹当年被大家忽悠上台表演节目,拿着歌词纸,从前翻到后,胡言乱语一阵在大家的嘘声中得意的走下来。而狗爹记得最清楚的事情是初三时候经常拿着题目转身回头来问我,以至于多年后我们在南京重逢,说起过去还是满满感激。我们重新相逢,他已在城内,然后他又坚定地要的出城,然后就一直这么漂着,跟我一样。
那天我一时兴起买了个风筝,我想春天到了要多出来踏青,后来忘在狗爹的车里了,再后来一直也没放风筝了,每每想起,狗爹都说在后备箱好好放着呢。
疯了一下午,狗爹说不太会给娃洗澡,也是,我这不也得履行责任了么,带它洗澡,对,笨拙的给它洗澡。那时我真是母爱大发丢了理智,把它的狗绳子解了下来,心疼她勒的不舒服,后来狗绳子随着它的洗澡水一起倒进马桶了,造成了下水道堵塞的隐患,比这个更让人难过的是后面,酱走丢的时候,保安想拦住,可是怎么抓都抓不住,它是那么聪明警觉。
狗爹从来不埋怨我,我也有错的时候呀,狗爹都是自己自责难过茶饭不思,我还在旁边不厚道的添油加醋。
当晚抱它回家,我们已经初步建立感情了,我挠着它,挠的它整个狗生都舒服了,趴着我腿上,时不时舔着我的手。狗狗的忠诚似乎更多来自于没有安全感,它敏感的能听到轻微的异样声响,不能允许你离开它的视线,她害怕新环境,甚至发抖……然而它放松下来的时候,又很有好奇心,很调皮。本来是我在照顾她,可是又好像是她在照顾我,熄灯之前告诉它不能睡床上,就睡门口的垫子上,看着它睡下,然后我睡下,却又见她悄悄爬起来,门口阳台四周转了一圈,似乎是在确认一切都很安全之后,又回来继续趴下睡觉。
紧接着我要出差,狗爹时不时发狗子照片给我,有时候是在监控里看它郁郁寡欢的小只卧在沙发上,有时候是它跟狗爹缠绵。
出差回来后一天,狗爹夺命连环call,原来他爸妈从家里过来了,他们每月过来帮忙打扫卫生,照顾儿子几天起居。有年的某天,狗爹给我电话里说了很久,说过来尝尝他老妈的手艺,说都准备了,不来吃不完,说老妈做的菜可好吃了,说老妈很想见见我,这傻孩子,这么说可不把我吓到了?思量一二,我还是没答应,抖抖嗖嗖的挂了电话,至今也没尝过他老妈那过人的厨艺。这次事到临头,这妈宝提前还没跟老妈报备呢,只好说狗子是我寄养的,下午就拿回家。
下午,我拿它回来,我们相依为命哦,小酱酱~
晚上,我带她出门,绕小区两圈。忘了交代,酱子是个女孩。9点过后,它的眼神迷离了,困了,我沙发上葛优躺,它卧在一边,眼皮合上又睁开;我进卫生间,它跳下来跟进去,趴在卫生间地上;我用爽肤水拍脸,它在旁边摇着尾巴定定的看着。好吧,我也早点休息,躺在床上看书,它终于可以趴在我床边的垫子上发出微微的鼾声。关灯后,它照例机警的爬起来,四下巡逻,没有异常回来继续睡。
早上6点,将醒之际我在床上翻了个身,哦主人醒了,太好了,酱酱直起身子拍床,舔我的手脚。好吧,我蓬松着头发,睡衣外裹件大外套,眯着眼睛带它出门。看着它一阵撒欢,发现早起外面的空气很好呢,发现清晨的可视度很高呀,我们小区原来也是鸟语花香!
酱子不爱吃狗粮,我做饭跟它你一口我一口。朋友们说狗子就应该吃狗粮毛发好,我想了想,那人们都吃压缩饼干是不是很烦?都吃汉堡是不是很烦?不爱吃很正常嘛,不爱吃就不吃。我带她吃汤泡饭,吃鸡翅,吃披萨,喝酸奶,狗爹知道后大跌眼镜,我得意的招呼狗子:站起来,表演一个!酱子酝酿下,站了起来,吃我手里的东西。我就知道我们家小酱酱可以的,看粗壮的后腿,跑起来耳朵扇风,跟长毛兔似的。
中午放心不下她,下班时间一到就开车往家跑,索性只要几分钟车程,对,车刚热就到家了。开门转锁那一瞬,我听到小爪子拍门的声音,好的抱抱乖乖,出门遛个弯先。回来一看,哟,拖鞋呢?藏到沙发里了,地上一片狼藉,纸盒撕碎了一地,皮鞋上还有牙痕印,备用长包带是废了。我吼它,小坏蛋,不能乱咬知道吗!我确信它听懂了。
每次上班出门是个极大的考验,它总是寸步不离,抱它亲它哄了好一会,结果总是被它看穿,当我出门的时候,它已经站到楼道口,嘴里还叼着玩具骨头,小样儿好像在说:一起走啊,一起玩啊,我已准备好啦~最终我当然还是不能带它走,关进卫生间,虚掩上门,待它推开门,我已经出门了,动作要连贯一起喝成,每次离开都会听到它在面边挠门边呜呜咽咽。狗狗的眼里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分离,这是《一条狗的使命》里说的。
我带她逛超市,放在推车里,它一动不动;带她一起吃饺子,拿一次性纸杯给它喝水,开车的时候,它从副驾爬到我腿上,我摁下它的脑袋,不安全,它乖乖的趴下睡觉。相依为命的感觉真好啊!
晚上在阳台练琴,它突然威风凛凛的站起来,凶巴巴的朝着窗外叫,一声高过一声,咋了这是?顺着看过去,原来窗外草坪座椅上有两人,女的在哭。人家心情不好,你跟着叫什么,况且人家也听不到啊,狗子倔强的看了我一眼,换了个位置,小小只的身体再次能量大爆发,我们玻璃隔音真好,外面真的听不见,只好抱了她放腿上,我们听琴好不好?狗子不叫了,警惕的一直看着窗外,直到人走了才放松下来。
狗子也有犯错的时候,它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一检查,尿在垫子上了。它洗完澡,表示其它东西都是脏的,洁癖的不愿趴原来趴过的地方,当然,尿过一次的地方更是禁区。
狗爹那边消停了,我送狗子回去,我也要忙一阵子了,狗爹厨艺大爆发,一桌子菜还有餐后水果,我尖着筷子挑挑拣拣吃了点。狗狗人来疯,一会儿抱住我的腿,一会儿抱狗爹。
忙完一阵子,话说狗子最近很安静啊,周三,我问狗爹,对方输入几个字:我不敢告诉你,狗狗周一走丢了,还没找到。我顿时慌乱了。
后来,我看了监控,看着她穿过小区一道道门禁,保安留不住它,看着她跟着一个小姑娘走到公交站台,看着她在车水马龙中惊慌失措,片儿警局,那个分辨率太差的摄像头里,小小只的身影最后从站台跳回到街边,就消失了。
我在昏暗的路灯下,在附近荒草从中,一遍遍呼唤它的名字,我问街边的店铺老板,如果有见到这样的狗子,请联系我的电话。我看附近的地图,我仿佛看见它穿过一条条街,又饥又渴,寻找回家的路,它还那么小,我只好在下班的时候,开车经过一个个小区、广场,停下来呼唤她,跨过一个个肮脏的水坑,寻找它的身影。
附近一条街上据说有位传奇的蒋阿姨,她几年如一日,每天下午6点骑着小电瓶,风雨无阻,给附近的阿猫阿狗毛孩子们送吃的。我下了班去水果店据点等她,阿姨摇摇头,这条街上没有见到这样的狗子,阿姨唠嗑了一会儿,最后说你就当它被好人家收留了吧,别难过,可我已红了眼圈。
再后来,我知道南京有个平安阿福,我知道其实每天都有人粗心的丢了毛孩子,有的人能失而复得,大部分都再也回不来了。
我取下了它的狗链子,没有束缚,也丢了安全。惟愿它再寻得好人家,不用再惊恐的打哆嗦。
我跟狗爹说,你把娃弄丢了。再后来,好久都没见。
直到我离开前夕,再次约见,我问他,你妈妈知道我要离开,会不会觉得很折腾?我想知道在长辈眼中的我。他说,你这是理所当然啊,走吧走吧,外面的世界就大了,愿你出走半生,归来特别有钱。
有时候我也想过,如果几年前重逢之时,大家都是一样的生活状态,现在会怎么样?会不会有不同的命运轨迹?
我想了想,抬起头说,在我心中,你永远还是那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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