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昭哥哥,你在哪里啊?”内院又响起了这熟悉的声音。
立于书桌旁的白佑出声:“王爷,如期姑娘来了。”
阎昭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看向白佑,示意让他去阻拦。
白佑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却还是拱手退出去了。
刚出房间的门,就看到孟如期一身粉衫玄裙,立于他面前,他手握佩剑,抬手相拦。
“如期姑娘,王爷正忙于……”话音未落,如期随手向他口中弹入一颗小药丸。
白佑一急,竟吞了进去,咦,口中还残留一股甘甜的味道,他不由咽了咽口水。

但一想到上次她也是给自己吃了一颗不知什么药丸,竟整整拉了一日,差点没被王爷治罪。
“如期姑娘,你你你……这次又给我吃了什么?”
如期一脸无辜,“白佑,上次你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脸色发黄,肠胃塞堵,我才给你吃了一颗立清丸,你还说本姑娘害你。”
“白佑不敢,谢如期姑娘好意……”
“嗯,这次看你脸色还是发黄,口气浑浊,看来得换个方式排解……呃,应该有反应了吧。”
“呕……呕……”只听得白佑捂嘴狂奔离去。
孟如期满意的点点头,继而推门而入。
“阎昭哥哥,如期来给你复诊了。”
阎昭拿卷册的手,忽而抖了一下。
“阎昭哥哥,你口舌生疮,肯定疼痛难忍,不宜开口多说话……舒离,快把药端上来。”
阎昭看着那碗浓郁泛黄的药汤,有点反胃。
“阎昭哥哥,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如期又不会害你,来,快喝。”
说着,端着碗凑上他跟前,阎昭眼一闭,倒也是顺从一口气喝了。
如期把碗一收,也不管那人如何紧蹙眉眼,当是完成任务一番,拍拍手走人。
出了门口,见树下的白佑还在作呕,表情实在有趣,如期的心情大好。
“姑娘,为何给王爷用如此苦的药,还有那白佑……”
“舒离,你不懂,我这都是为了他俩好……”声音渐渐低下去,“谁叫他们上次赏花灯节不叫我,偏陪了那将军府的大小姐去,哼。”
舒离听了也不由偷笑,看来姑娘这醋吃得不轻呢。
自从五年前王爷把这如期姑娘带回来,安置在宸王府旁边的小苑,她就被安排去侍奉这位姑娘。
如期姑娘长的清秀标致,如今也不过年华十八,王爷虽不明说钟意于她,但也对她用心周全。
如期姑娘一心用在药理上,在苑前就立了招牌,开起了小小的医铺。王爷倒也任着她去。
如今如期姑娘总算有危机意识了,舒离松了一口气,自家姑娘啊,得长点心。
如期的医铺有个规定,每日只看十个人,看完就关门。
舒离问她缘由,“咱又不缺钱,王府不是在旁边么,本姑娘主要不想太累,啊……好困,我要去睡觉了。”伸了个懒腰,竟往内屋去了。
舒离一脸无奈的看着她离去,姑娘也没啥不好的,就是嗜睡。
又一日,医铺内来了一姑娘,穿着打扮都不像寻常人家,她端上一沓银两,向孟如期福了福身子。
“孟大夫,请您救救我家小姐,救救我家小姐吧!”
如期见她情恳意切,“嗯?你家小姐呢?”
“我家小姐尚在府中,请孟大夫随我走一趟,这是定金,医治好我家小姐后另有重赏。”
“哦?你家小姐可是重病在床?”
“不是,我家小姐她只是,只是不宜见外人。”
舒离在如期耳边轻语一句,“姑娘,这位是将军府内的流霜,她家小姐想必就是商如意了。”
商如意。如期想都没想,“如果你家小姐想看病,就请她屈尊来一趟,不若,就去请别家大夫吧。”
那丫头有些急了,“孟大夫,听闻您医术精湛,小姐特命我前来寻您,您要是觉得钱不够,我们可以加。”
“你家小姐又不是病得走不了路,再说了,本姑娘不差钱,你们还是找其他人吧。”
流霜这下可来气了,“不识好歹,你你……”
“舒离,送客。”
不料,翌日一早,阎昭便推开了如期小苑的门。
“王爷。”舒离福身。
“如期呢?”
“回王爷,姑娘,还未起来……”
阎昭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再一手推开了她的房间门,入眼即看到睡相略差的某人,被褥几乎被踢到了床下。
他忍了忍,还是走上前去,皮肤白皙的小脸上,不知梦到什么,竟莞尔一笑,阎昭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庞。
异样的触感令睡梦中的人略感不适,蹙眉瘪嘴,睁开眼,朦胧看到了阎昭。
“咦,阎昭哥哥,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梦吧。”如期眼睛一闭,翻身又要睡。
阎昭这下可气得在她脸上掐了一下,看着某人疼的龇牙咧嘴得坐起来。
“啊,好疼。”如期这下清醒的看到床边的阎昭,也顾不上疼了,一个兔跳上身,牢牢抱住阎昭的脖子。
“阎昭哥哥,你怎么来了?”
阎昭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却还是怕她摔下来,只得用双手抱住她腰身。
“如期,我来找你有事,你先下来,你去一趟将军府,为如意诊治。”
身上的那人忽然就没了力气,松开手滑落下来。
“你让我去将军府给商如意看病??”
“嗯。”
“好,我去,我说过,只要是阎昭哥哥的话,我都听。”

阎昭不敢去看如期的眼睛,他怕,他只得大步走出房门。
“阎昭哥哥,听闻外界传言,你会娶她,是也不是?”
一脚迈出门槛的阎昭,闻言心神一滞,脚下也跟着一滞,却还是没有回应什么,他继续走出房门。
将军府,商如意闺房内,如期为她诊病。
怪不得说她不宜出门,脸上出了疹子,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开个药,外敷内服的,不出三天便可痊愈。
“商姑娘,你这疹子,凡是大夫都能医治,何必花重金请我。”
那商如意说话轻轻柔柔的,“姑娘医名在外,如意闻名已久,一直未见其人。”
“为何要见我?”
“听闻宸王爷有一位义妹,长的玲珑标致,是以如意一直想见,待到日后如意嫁到王府,也好尽姑嫂之宜。”
从将军府出来,如期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舒离看着她一脸悲戚,怕是受了什么打击。
车水,人流,熙熙攘攘,完全入不了如期的眼,她脑中只有一句:待日后如意嫁到王府。
是了,自己只是个寻常医女,身份如何比的上当朝大将军之女,如期痴痴的想着,笑了,眼角却划过一滴泪,滴落尘土,不见。
是夜,如期失眠了,少有的。她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师父深山归隐学医。师父晚年之后,她便行走于世,医术救人。
直到五年前遇上了带兵打仗的阎昭。当时阎昭身受数箭,箭头上还涂有毒药,阎昭命在旦夕,所幸遇上了如期。
再后来,阎昭便带着她,随着他回到了王府,众人皆知,议论纷纷,阎昭却只是在王府旁建了别苑,任她居住。
如期想,阎昭哥哥究竟喜不喜欢她,如果喜欢,那为何要娶别人,如果不喜欢,那为何对她那么好。
又过了半月余,王府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果然,他要迎娶商如意了。
如期心如死灰,恨恨的揪着草药,索性一手翻了这草药,她不要了。
回屋收了几件衣服,把一些碎银也装上,这鬼地方她不待了,她才不要看着阎昭哥哥娶别人呢。
出了门口,舒离拉住她包袱,“姑娘,你要去哪里?”
“哎呀,舒离你放开,我走了,你帮我告诉阎昭哥哥,祝他新婚快乐。”
“姑娘,你可不能走,你走了舒离怎么向王爷交代。”
“什么怎么交代,他如今娶妻幸福得很,我走我的,跟他不相干了。”
舒离见她执拗如此,便索性放开手,待她转身离开时,一掌劈向她颈后,她便倒下了。
舒离叹了一口气,唉,先给王爷留住人才是。
待如期悠悠转醒,已是第二天光景。床旁坐着阎昭,如期有点懵圈,嗯,呃,他不是成亲么,咦,自己要离开来着,噢,脖子好疼。
阎昭看着她,知道她迷糊着,便开口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了。
原来大将军商苏吉有逆反之心,勾结外党,伺机谋权。为了搜集证据,他只好借接近商如意好出入将军府,趁着大婚之日,将军府松懈之时,一举拿下。
听完阎昭的解释,如期咬着嘴唇,终于回神了。
“阎昭哥哥,那你是假成亲,害如期那么伤心。”
“嗯,是我不好,如期,不离开了好不好。”
“嗯!”如期一头扎进阎昭怀里,才不要离开他。
“如期,做我的宸王妃好不好。”
“啊?”
“这宸王妃,宾客可是从昨日等到了今日,王府快要被吃穷了。”
“啊,那怎么办?”
阎昭失笑,在她唇上印下一唇,牵着她走出房门。

做了宸王妃的如期,除了大家都对她恭敬些,其余的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阎昭不让她再抛头露面去诊治病人了,将她的小医铺关了,如期倒也是闲的有些无聊。
于是,她便把王府内的丫头小厮管家嬷嬷都喊来,来个全员体检,倒也是乐融融。
“哎,白佑。”如期眼尖,喊住刚跨入内院的白佑。
白佑心慌,忙忙行了礼,“见过王妃。”
“免礼,白佑,我见你气色不好,舌苔发白,是不是晚上睡眠……”
“谢王妃关心,属下很好,身体力行,吃嘛嘛香,睡眠充足,精力充沛,属下有要事禀奏王爷,先行告退。”
说完一溜烟跑了。舒离倒是笑个不停,“王妃,看来白佑上次被你吓住了。”
“唉,不好玩。”如期扁了扁嘴。
王府,书房内。阎昭蹙眉不展,白佑立于一旁,不敢言语,气氛甚为肃重。
“近年来边关告急,蕃国屡屡来犯,皇上想派本王去镇守边境,白佑,你怎么看?”
“王爷,看来皇上是忌惮您手中兵权,镇守边境,可是要您长期驻守了。”
“本王这位皇兄,倒是怕人心所向,故此借调本王离开,也罢也罢。白佑,去准备,即日启程。”
“那王妃那边?”白佑提及。
“王妃,自然是要跟去的,本王可不愿意她一人留在这虎狼之地。”
这日,戎马整装待发。如期便也与阎昭同乘一骑,开始前往边关。
此去路途遥远,所幸军情容缓,脚程不急,倒也不算太苦。
路程行至大半时,途径一傍山险崖之时,忽而山上落石而至,军队人马遇险,箭矢凭空而落,顿时大乱。
白佑护在阎昭身侧,“王爷,不好,我们怕是中埋伏了。”
“看来皇帝是想灭口,是本王太低估他了,难逃一场恶战了。”
“王爷,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且不知敌方兵力,我方现伤亡惨重,属下先护王爷王妃撤离。”
忽而,冲锋声响起,敌方黑衣人两面夹击,阎昭这方已是进退不得。
“如期,怕么?”阎昭轻声问她。
“阎昭哥哥,如期不怕,有阎昭哥哥在。”如期莞尔一笑。
“嗯,如期不怕就好,这辈子,你孟如期注定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将她拥入怀中,安心。
两方交战,阎昭渐渐力不从心,身上不知被砍了多少刀,但牵着如期的手始终不放。
如期身上也中了数刀,她紧咬牙关并不喊疼,手上的药粉也适时撒出去退敌,但效果甚乎其微。
最终,阎昭和如期被一群黑衣人逼至悬崖,两人看了一眼身后不见底的悬崖,对视一笑,十指紧扣,齐身跃下。
地狱炼府内,一阴差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阎昭,向上司回话。
“禀阎王爷,此人阳寿已尽,观其生辰八字及八卦卜向,确为新阎王爷的不二人选。”
那狱案前的老阎王爷捋捋胡须,朝狱判史点点头,“嗯,剩下的事情你来处理吧,老夫总算能退休了。”
狱判史看着老王爷远去,不由也羡慕了一番,朝着底下小鬼说道:“把他生前记忆去除了,掇弄掇弄,赶紧让他上任。”
如期醒来,已身处在一片混沌之地,她起身行走,却像漂浮着,她看到一行人陆陆续续的往前走着,她也跟着向前。
她意识薄弱,好像要找什么,却又记不起,这里,应该就是所谓的地狱了吧。
桥下的水哗哗作响,后面的阴差不停的催促前面的人赶紧走,如期忽然想起来,她的阎昭哥哥,她一个个抓住人看,不是,不是,不是,这个还不是。
她心急的找完桥上的人,都不是,她开始在这个地狱找人,问从人间来的人,有没有看到她的阎昭哥哥,但大多数人都已失去意识,并无应答,一些尚有意识的人,劝她放下执念,赶紧投胎是真。
如期找着找着在想,阎昭哥哥他是不是没死,或者他先去一步投胎了,不,不会的,如期宁愿相信她的阎昭哥哥没有死。
于是,她日复一日的在桥这边等候,等着盼着,见路过的人,有悲伤的,有高兴的,有生气的,有欢喜的,人生百态,她便在旁边支起桌子,给往生的人倒一杯水喝,这水也不是其他,便是这奈何桥下的忘川水。
新晋的阎王爷看着那奈何桥旁的孟如期,问小鬼:“那人是谁,怎不去投胎?”
“回阎王爷,那人执念太深,说是要等她丈夫。”
“她,似乎有点眼熟,罢了,随她去吧。”

年复一年,孟如期风霜沧桑几许,往日的忘川水,如期添加了一剂忘忧,使得人忘却前尘往事。过往的人,都称她一声孟婆,向她讨一碗孟婆汤喝。
如期也不知道她究竟等了多少年,渐渐的,她发现她忘了要等谁,忘了要等什么,许是她喝了自己的孟婆汤,又许是她等了太久了。
一日,阎王爷巡查至奈何桥旁,想起前几日向她讨一碗孟婆汤喝,不料却汤尽碗空。今日,必须得讨得一碗喝了。
“孟婆,你还欠我一碗孟婆汤,今日可是有?”
那孟婆抬眸相对,莞尔一笑,“有,今日有,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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