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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您又流血了。”
我赶紧吸了下鼻子，揉揉酸痛的眼睛，顺手把口水也摸了一把。真是要感谢列车员小姐的提醒，这是今天第四次流鼻血，再这样下去是要死人的。
当然我也要怪罪她才对，谁让她每次就这样翩翩而至，还凑近了和我说话，不知道她长得有多好看吗，那种让人一口气倒不上来的好看。鼻血只证明我还是个正常的25岁男青年而已。
村长家二妞是我之前见过最俊的女人，在这位落落大方清香怡人的服务员面前，最多是个络腮抠脚的汉子。我的母亲也是个很美的女人，但绝算不上好看，是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魅力而已。
接过美女递来的纸巾，我把自己插得和大象一般，惹得佳人柔荑拂面直乐。不争气的我又是鲜血奔涌，只得再换一次塞上。抬头却发现她并没走，而是坐在对面，在她身边的是另外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
我捂住鼻子，蹿进厕所。
2
我算是家里最歪瓜裂枣的一个，从小父亲也不是很喜欢我。
我最淘气，根本无法保证10分钟以上的专心致志。自从举家搬到深山，父亲决定亲手教我们读书开始，我也走上了铁布衫金钟罩的自学成才之路。
爹是他那个时代最有名的作家之一，尤其儿童文学颇受世人追捧。看爹教训孩子，算是一种享受，能和交响乐三重唱媲美。三妹的哭声，一定要在教鞭提起的一刻开始，大哥负责收尾，教鞭落下时才会呜呜响起，而我负责过渡和大段的打击部分，劈劈啪啪，看棉絮翻飞，却只有我乐在其中。
Only妈妈护着我，也是等爹累了才出现，我一度怀疑，她也只是想保护她老公而已。毕竟一个头发花白的人怒火冲天，累得腰酸胳膊疼，而他儿子冒着鼻涕泡睡着了的事不怎么露脸。
“你走吧，出去闯荡闯荡，或许能体会我们的良苦用心。”父亲在一个秋寒逼人的傍晚，破天荒没有罚我，书柜巨大阴影里老头好像在抹泪，我放下手里的猪蹄子，仿佛堵了凉的羊油，心塞得慌。
不过自由真好，郑爽，ye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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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纸已经阻挡不了青春如火，我仰头被倒灌的鼻血呛得一顿咳嗽，才注意到围观我的，不止眼前这四个精雕细琢的美人。
知道有双胞胎、三胞胎，最多四胞胎的，可乖乖，满车厢的人，分分组，每队至少7-8个人长的神形皆似。要是不穿衣服，以我的智商和眼神，肯定认不出谁是谁来。
“这人长得，怎么说呢？”“有新意！是不是？”“这种脸型在纪录片和老照片里见过，真有长这样的啊！”“没觉着恶心啊，我觉着挺好看的。”......
仿佛四周竖起了铁棍，眼前还有一把大锁，我捧着一把香蕉，在大家的一片叫好声中，笨拙地翻了个跟头还打了个嗝。我勒个去，真把我当猩猩了！在我们村，我也只是没大哥精神而已，打小提亲做媒的多了去了。
“先生，对不起，我们这样很不礼貌。”头发有些微卷发黄的姑娘凑近了些，“我是服务员20987，这三位都是我的同事。我们在这趟列车上已经工作2年了，今天是第一次遇到您这样特别的人。”
对面飞起几朵红红的表情，来而不往非礼也，“没什么，我知道我丑。”父亲早就教导过我们，人贵有自知之明，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特别的不便宜。“我叫郑爽，你们呢？”
“我现在的名字就叫服务员20987啊！”美女星眸闪烁，“您太幽默了，您这怎么能叫丑呢？还有您的名字也好特别，不怕不好分辨吗？”
我出门的时候头被挤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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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妹子们确信，我在这世界上只此一例，绝无分号的时候，欢呼起来，还把我抱住每人亲了一口。
我没法不倔强地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但女孩亲我的力道挺大，有些疼。
“我们想邀请您参加达人秀的比赛。”年龄最大，胸脯也最挺的那个，双手合十，眼睛像两个黑洞，直勾勾望着我，哪里还用答应，我早已深陷其中。
她们已经通过初赛，但竞争非常激烈，如果复赛没有什么独一无二的东西，肯定会被淘汰。“你们这么漂亮，又有才艺，没有问题吧？”随便谁潜下规则，稳获前三名不是事儿。我承认没有全用上网的时间学习。
“我们才不算漂亮。您，您是不是很久没进过城了？”对方强忍着对土包子的鄙视，坚持对话，“城里有钱的人很多，冰冰、圆圆、子怡，一抓一大把，像我们这些姿色平平的妹子还要靠真本事才行。”
最短的时间，我被扫了盲，怪不得大家克隆的痕迹明显，原来DNA工程的改造技术已经如此先进。我不由感谢上天让父母远离现代科技，否则像我这样的，连双子相遇可能都没了机会。
“那我总得表演点儿啥吧？”
“不用，有您这张脸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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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得挺礼貌，却听着刺耳，愧对这么多年的磨练，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伤害。
到了城里就住在列车员的宿舍，车站负责人326听说我愿意帮忙，还特意举行了欢迎仪式。我已经习惯大家因为稀罕我长得别致，而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了。
四姐妹日以继夜地排练她们新准备的舞蹈，我则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新鲜。美女已经是标配，帅哥更是常态，满街的英姿飒爽宋玉潘安。
开始还是有些许自卑的，可架不住蝎子的便便，日子一长，腰也直了腿也不抖了，小胸脯耿耿着，竟也有了些精气神。
复赛是一周后，新盖的音乐大厅现场直播。我们排在倒数第二出场。果然姑娘们所言非虚，从参赛选手看，我们的颜值就是一伙杂耍的小丑，尽管让我带了假的长发，我也深知谁拉低了整体水平，是她们非要让我来的，就怪不得我咯。
从帷幕的缝隙往观众席上看，不少人已经不厌其烦，打盹聊天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评委席三位老师，左边女士混血，正在打着哈欠，眼睫毛牙签长，用不可方物形容最恰当不过，老话里说的臆想之美恐怕就是这个样子；右边这位活脱貂蝉转世，我当然没见过本人，可这种强烈的感觉，举手投足间万种风情，楚楚动人隐着重重心机。当间是个中年大叔，身材高大健硕挺拔，眼神忧郁脉脉含情，是秦汉和华仔的组合。
“下面有请第48组选手，列车上的丑小鸭！”
我终于想起来妹子们排练的舞蹈为什么那么眼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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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改编了天鹅湖，第一次衣着清凉围着我这顿上下翻飞。要不是咬着舌头硬挺着上牙堂，一定会血溅当场。我吞咽着腥咸的液体，坚持到音乐停止。
貂蝉老师已经摁了一个红灯，低头开始玩着手机。倒是汉华老师兴致勃勃地等着，不时和混血交头低语。“谢谢你们的表演，又见面了。”
“舞蹈不错，但是看不到自己的亮点，有那么一点点缺乏、缺乏直击灵魂深处的东西。”混血老师之前是舞蹈家出身，她的点评自然权威。“不过我更好奇的是，这位一直站在你们中间长发遮面的，是什么鬼？他不是走错舞台了吧？”
观众们配合着哄堂大笑起来，貂蝉也抬起头，嘴角一丝轻蔑。“老师，谢谢您的指导，其实这位先生才是我们的主角。”队长一脸认真，又使出了勾魂大法，那双幽幽的眼睛哟，让人无法自拔。
“我们表演的是一群无力抗争命运，自卑自弃的丑小鸭，本来是相约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一起结束可悲可怜的生命。却在路上看到了他。”四个人动作夸张齐刷刷做了一个兰花遥指的动作，我感觉后背一凉。“他比不上爱德华，胜不过卡西莫多，却开心快活自由自在，为什么？”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瞬间崩塌，我再三告诫自己，只是演戏，只是效果，只是配合......可悲伤还是如潮汹涌。后面没有听到什么，直到全场起立，掌声雷动，几个妹子又扑到我身上又亲又啃，我们居然成功了！
“感谢你们带来如此发人深省的节目，最后一个请求，能否让我们见下他的庐山真面目？”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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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开秀发的刹那，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呦！”好奇的表情，“哇！”惊吓的神态，“呕！”已经有吐的了。
不等老师们再讲，我已经被簇拥着拉到后台，和主持人211击掌拥抱，那个酷似周星驰油嘴滑舌的小子还想乘机嘲笑我两句，被最小的队员熊抱背摔没了声息。我们成了所有新闻的头条。
为了躲避狗仔队的骚扰，安心备战一周后的决赛，车站负责人特意找了废旧的一处修理厂房。丑小鸭们为最后的节目发了愁。我几次想参与创作，都被赶了出来，因为我总是见红，打搅大家集中注意力。
时间飞快，又到了我披头散发吓人的时节。比赛更加惨烈，剩下的5组选手无一弱队，我们最后一个出场。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是，主办方临时邀请了一位大师做为特邀嘉宾，增加了提问互动的环节，问题千奇百怪，美其名曰真正的冠军应该德智体美劳样样争先。
这次我有些许的动作，可惜还是隔空打牛，拉不住手摸不着脸的。灯光停，音乐止，鲜活四射的舞台画上休止符，我们五个保持着各异的姿态，喘着粗气，汗流鬓角，等着掌声。10秒钟，一个两个继而稀稀拉拉的拍手声转瞬响彻大厅。
主持人踉跄着走到前台，“谢谢丑小鸭，谢谢你们，谢谢今天热情的观众。看来丑小鸭和‘郑丑’先生的故事越讲越精彩了。好，下面是我们的最后一个环节，提问互动！有请郭老师！”
舞台灯光刺眼，直到三位老师旁边一个更亮的球体移动，我们才发现，原来郭老师是个光头。
“你们的舞蹈让我想起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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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几组，问的都是音乐、曲艺、人文。你们的节目很有寓意，所以我想问问你们诗词方面的问题。”不知道会不会让我回答，反正菊花一紧，这是多年老爹教训留下的病根。
“有一句‘翩翩舞广袖’，后面应该是？”全场鸦雀无声，观众席里有人貌似嘀咕出诗仙当年的千古绝句，被光头扭身眼毙。身材第二好的妹子挺胸出列，“郭老师，我记得应该是‘似鸟海东来’，不知道对不对？”。自然一片叫好。
大师眼露欣赏，一直没吱声的貂蝉插话，“我想，郭老师的要求，应该不只能背诵先人诗句那么简单吧？能不能重新对仗新词？”就知道没安好心，这几天看新闻，对我们挑鼻子挑眼的只有她，她支持的是最先出场的两个小伙。
姑娘们这下真傻了眼，6年义务教育大家都一样，而且基本上都是芯片植入，可选的知识不多。“郭老师，您看我对‘悠悠见南山’如何？”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危难时刻我不撩开长发出马更待何时？
“秒啊，陶老先生的句子，只改一字，意境大不相同，秒！”郭老师击案叫好，“那，飞流直下三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两岸猿声啼不住”，“一行白鹭上青天”；“举头望明月”，“他乡遇故知”；“随风潜入夜”，“对镜贴花黄”......
转眼已经对出十多句，光头细汗密密，我却对答如流。貂蝉有些恼羞成怒，“用古人的句子拆对，合辙押韵即可，不算什么真材实料。郭老师，您能依着此情此景给他们出个上句吗？”
郭老师一直找不着台阶下，杀人的心都有了，交友不慎又被拱上了天。“呵呵，小伙子你是个人才，只是切磋，无需认真啊。我出一个，一个，一个什么呢？”老师碎碎念了五分钟，突然一拍大腿，“有了，请你对‘一丑四美三战达人’！”。
“五车八斗二师雄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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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们沸腾了，光头趁机下台和我握手，附耳轻语“年轻人，愿不愿意到我的社团来？”，不等我答话，已经冲到旁边拥抱美眉们去了。决赛我们高票当选头魁，第二天最热的明星访谈节目邀请了我们。
节目主持是位追求真我做过手术的大姐，长身玉立，暗红的旗袍衬着肌肤雪白，向来以毒舌著称。“我今天第一个问题就想问这位‘才貌双全’的郑先生，您是不是做过手术？”果然够狠，在“貌”上加重语气，还不惜把自己放进去问我是不是动过刀。
“向您学习，我也是追求幸福。”才不正面回答问题呢。“说实话，长您这样的早些年还有，现在几乎见不到了，能介绍下您的来历吗？”我已经了解到，城里长得丑的几乎都是没钱做基因选择，但最差也不会像我这样难看到出类拔萃无与伦比。
一个孤儿，从小流浪，在城郊破旧的图书馆自学成才，故事编的自己都潸然泪下。“真是了不起，最后一个问题，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大姐的问题直击内心，这的确是我最纠结的地方。出门本来是想到城市继续念书的，可现在完全没了方向。
城市里已经没有了学校、培训机构，所有知识都是通过芯片直接植入。历史文献、报刊书籍、原始资料等全部电子化，必须经过层层审批才能访问。普通人家的孩子12岁就要走向社会参加工作，根据年龄不同，变换适合的岗位。
一些职业业已消失，教授、学者、作家、画家、音乐家等等，仅剩的只是尚存的老一辈，也个个都是塔尖的翘楚，人中的龙凤了。满街的帅哥靓女，却千篇一律。盛装的繁华似锦，如蚁蛀大坝。
“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我被蒙着双眼，手脚捆得结结实实。
“老实点儿，你说的图书馆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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