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性别意识，父母老师究竟该不该刻意去向孩子灌输，这一点我其实一直是有疑惑的。不过似乎由不得我举棋不定，问题就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了——很小的时候我家小姑娘就会问“男孩比女孩强壮吗”、“男孩比女孩跑得快吗”这样的问题。
前几年从图书馆借过一本《星星工程师》，作者是谷歌加拿大研发中心的一位女工程师。这位作者小时候常常困扰于“是不是男孩才能当工程师”、“男孩才能当科学家”这类的问题，所以当她自己成为一名出色的工程师之后决定写一本儿童读物来鼓励更多女孩大胆追求自己的梦想。
我家小姑娘没有提出过这类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本书的影响。她对科学有兴趣，我便有意引导她读过一些关于古今中外女科学家的绘本，比如《隐藏在历史中的女科学家》、《玛丽·居里与坚持的力量》等等。
在阅读这些书籍的过程中，小姑娘常常产生一种疑惑，为什么书上经常提到女孩不能像男孩一样读书，不能受教育？这种跨越时空的问题真是很难回答。“古时候就是那样”、“那些地方就是那样”这类答案只能说明历史的存在，却不能解释其背后的原因。也许是我想得太多，总之到现在我也没有给出过令我自己满意的答案。
好在小姑娘似懂非懂地接受了历史事实，然后把她自己关注的重点转移到了现实，那就是我可以上学，我喜欢上学，我要当科学家。
最近，一本谈论当代妇女问题的绘本更加开阔了小姑娘的视野，把她对现实的关注引向深入。妇女节前后，图书馆的儿童读物区在醒目位置放上了一系列妇女主题的新书推荐给小读者，这本《国际女孩日》引起了我们的兴趣。
这本书讲述了全球各地9个小姑娘如何用自己的力量改变世界的故事。这些改变有的很小，有的甚至不能说是这些小姑娘主动推动了这样的改变，但每一个故事都实实在在地对周围的人和环境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巴西街头有一种融合了舞蹈和搏斗的传统拳术，这个名叫Flora的姑娘每天看着一群男孩练习，终于鼓起勇气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去。如今她梦想能够获得最高级别的白带并且向其他女孩传授这门魅力独到的传统技艺。
Mallika生活在印度，当地的习俗，女孩只能在家里的男性成员吃完饭之后才吃。尽管Mallika厨艺精湛，每天为全家准备三餐，可每次轮到她吃饭时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她的妈妈注意到了Mallika的窘境，并把这件事提到了家庭会议上讨论。Mallika的兄弟们说，真对不起，我们从来没有意识到这对你有多么不公平。从此以后，全家同意摒弃传统习俗，一家人共同进餐。
我很喜欢这两个故事。它们看起来微不足道，甚至简单得让成年人一望而知其为虚构，但对小孩子来讲，越是这样的小事情才越能鼓舞他们去挑战身边不合理的现状。
‘‘这些故事都是真的吗？”小姑娘问我。
“是吧，”我并不明确回答她：“我们来看看书上是怎么说的。”
这本书的开头是作者之一Rona Ambrose写的一段引言。Ambrose是一位加拿大女政治家，曾经代表加拿大在联合国提出设立“国际女孩日”的倡议。她回忆道，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女孩登上了联合国的讲台，讲述她们各自的遭遇和抗争，这一切为推动“国际女孩日”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这本书里的故事是根据这些女孩在联合国的演讲创作出来的，并非真人真事，但人物和事迹都各有所本。
“你最喜欢哪个故事？”我问。
小姑娘把书翻到Sokanon那一页，说：“这个。我喜欢她站在大人面前讲话。”
这是一个加拿大北部原住民社区的故事。Sokanon住在远离城市的偏远之地，那里没有正规的学校。她和其他学生一起在一处临时教室里上课，而那座建筑物原本是为移动厕所设计的，很不保暖。Sokanon决定发出自己的声音，她在社区领袖的帮助下给政府和各种民间组织写信，面对数以千计的成年人演讲，呼吁为她的社区提供更好的学习条件。在她的不断努力下，她和她的同学们终于迎来了新的学校。
“你为什么喜欢她的故事？”
“我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话，我会害怕。”
“你也可以啊。你在学校里也会做演讲。”
“那不一样。”
“都是一样的，多做就行了。就像你也敢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体操。”
“我还喜欢这个故事。”小姑娘把书又翻到了Keeya那一页。
这是一个非洲的故事，讲的是早婚。Keeya的姐姐11岁就被迫结婚了，14岁已经有了两个孩子。Keeya在老师的帮助下拿起摄像机拍下早婚女孩的故事，让她们自己讲述早婚给她们带来的不幸。Keeya把她拍摄的纪录片给当地宗教领袖看，最终改变了法律，让童婚不再合法。
看到Keeya的姐姐11岁就结婚，小姑娘非常震撼。作为一个8岁的孩子，她无法想象怎么可以有人11岁就结婚。用摄像机改变不合理的陈规，Keeya给小姑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Keeya的故事太过传奇，不但让小姑娘印象深刻，也让我对故事的真实性将信将疑。做了一番功课，我发现Keeya的故事并不是空穴来风。在尼日利亚，三名十六七岁的女孩发起了一个公益组织，挑战默认童婚的法律。虽然尼日利亚法律规定合法结婚的年龄为18岁，但该国宪法留下了一个漏洞，规定“凡已婚女性均视为成年”。虽然我看到的资料上这三位勇敢的女孩还没有成功改变立法，但她们已经得到了十几万人的签名支持，并为这项动议赢得了广泛的国际支持。
除了尼日利亚的这三位女孩，南非、马拉维、土耳其等童婚现象严重的国家都有不少或老或少的女性社会活动家用她们的笔、镜头和互联网教育周围的男性和女性，推动社会进步。
我没有把我看到的这些资料告诉我家小姑娘，毕竟离她的生活太遥远了。但是我注意到，在我们一起念完这9个不同女孩的故事之后，小姑娘还时不时翻阅这本书，一遍遍重读书中一个个鲜活的故事。也许那些用智慧用力量用生活中的小事改变周围世界的故事已经在带给她某种思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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