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塘

又是一年秋收。

今年的秋收格外热闹。乔麦爸爸妈妈老早就出门割秧去了，留下乔麦一个人百无聊赖躺在床上幻想。

她的思绪飞向屋外黄灿灿闹哄哄的麦田，在低头的穗尖轻轻一点，又飞向天空缤纷的果香，再搭着蒲公英种子的翅膀飞出了地球，飞向了月亮……阵阵敲门声响起。

“麦子麦子，快快快快！快出来玩！”

乔麦从床上跳起，一个箭步冲向门口，透着门缝看着门外头发乱糟糟的阿洒，不禁捂嘴咯咯笑起来。

阿洒和乔麦都在柳畈村的小学读五年级，他们是只隔着一个矮矮院墙的邻居，在乔麦的众多朋友中，阿洒是她最要好的一个，阿洒也把保护乔麦当作自己的首要任务。

乔麦假装漫不经心地打开门，阿洒黑珍珠般的眼球瞬间闪亮，还没等乔麦反应过来就一把拉住乔麦往外跑。

两个小孩就这样在左边是房屋，右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的黄泥路上飞奔，擦汗的王婶，嗡嗡的拖拉机，吊着两条鼻涕在田埂挖石头准备和大东打架的二蛋都像放电影般在乔麦的眼中奔驰而过，耳旁呼呼的风声为这些有趣的画面伴奏着，“真有趣！”乔麦不禁又咯咯地笑起来。

也不知跑了多久，领头的阿洒终于在油麻地旁的水塘边停了下来，两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着彼此乱糟糟的头发便跺腿哈哈大笑起来。

柳畈有四个水塘，油麻地旁的这个被叫做南塘，乔麦从小就很喜欢这里，因为它的名字总让乔麦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但是由于很多年前南塘淹死过一个八岁的小孩，村里的大人们都不准许小孩来这里玩耍，说是这里怨气重，小孩子的火焰低受不住。

阿洒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乔麦立马憋住笑声，顺着阿洒的步伐，踮着脚东张西望地走向隐藏在稻草里通向塘边竹筏的小路。

这是他们第二次来到这里。

头一次到南塘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盛夏的荷花开了满塘，美得让乔麦窒息，可惜的是那一次他们没能坐上竹筏去看看那片被荷花盖满的南塘中央是什么样子，他们在偷偷摸摸走下通向竹筏的小路时就被住在附近的张大爷逮了个正着。那次两人被张大爷双手提回家后阿洒的屁股被他爸爸打开了花，乔麦也被爸爸妈妈狠狠教训了一顿。可是关于南塘中心长什么样子，有些什么东西的疑惑却像一只长在心里的小猫一样不停地在挠痒痒，让两人心照不宣地再次来到了这里。

有了上次的探路经验，这次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默契地通过像棉被一样厚重的稻草和有些犯滑的窄路的关卡，坐上了竹筏。

阿洒对着睁大眼睛的乔麦诡秘一笑，拿起竹竿，身体笔直地用力一撑，竹筏便轻盈地在水中漂荡起来。他挺着胸膛昂起头，像一个胜利者一般站在竹筏的一端对着塘岸咧嘴一笑。

竹筏像鱼一般轻盈地在南塘中穿行着，阵阵水波像是不断长大的甜甜圈，在塘中一圈圈扩散开来。

秋天的南塘荷花已经谢了，只剩下稀稀零零已经糜烂的荷杆伸出水面，与竹筏相互摩擦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但这丝毫不影响两人的兴致。乔麦看着越来越近的塘中央，不禁咯咯笑起来。

塘中心越来越近了，乔麦的心怦怦乱跳，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

突然，一阵风徐徐吹来，乔麦的衣摆动了两下，不禁让她打了个寒战。

乔麦的心像小兔子一样跳得更厉害了，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她对着阿洒睁大眼睛，小声地问道：“曾经淹死的那个小孩她，……你说她还在吗？”

阿洒荡漾在嘴角的笑迅速消失了，他低着头想了想，说道“她肯定还在，只不过是变成了另外一种更好的东西，可能是那只鸟，可能是塘底的鱼，她肯定还在的！”阿洒眸子晶晶发亮，说出的每个字都铿锵有力。

“那我们来这里会不会打扰她？”

“可能会吧……但是她可能见到我们会想和我们做朋友，因为我们来这里也会带给她快乐。”

“那万一她像村里人说的那样变成了恶鬼呢？”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人死了都不会变成鬼的！他们要么是去了天堂，要么是变成了其他的东西。”

“那我们一起来唱首歌吧！她一定很久很久没有听到歌声了。就唱我们最近学的那首《送别》怎么样？”

阿洒用力地点点头。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他们的歌声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和着潺潺的清风，和着秋收的忙碌，和着飘香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