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女子，在如此幽暗之地，定会有些害怕。可她站在他的身边，并没有躲闪，反而一个劲地朝暗处张望着。
“害怕吗？”
她抬头看着他，疑惑地问道：“怕什么？”
“这里能有什么？若是有小鬼的话，倒是好事，至少可以求救了。”她自顾自地补充道。
看得见小鬼，都是死而复生之人。这证明他是死过的人，她也是。他握住吕清盈的手，紧了紧，发现她的手冰凉。冷华林知道，她在逞强。
“你怕？”她回头，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戏谑地问道。
“嗯。”他将她拉进自己怀里，轻柔地安抚着。
她没想到冷华林这么轻易就承认了，愣了一下，又以为这个怀抱是因为害怕，便回抱着他：“别怕，有我在呢！”
她扬起的笑脸，在此刻阴凉的地缝里，仿佛一缕阳光，扫清了地底的幽暗。
冷华林回以她一个笑意。两人定了定心神，互相牵着，朝阴暗走去。
“你不是怕吗？”她还从没见过哪个人能这样直挺挺地往自己刚刚说害怕的地方去的。
“嗯，你在就不怕了。”他手里可是有他的小太阳呢，怕什么！
吕清盈突然觉得，从前那个娇宠她的冷华林又回来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任由他牵着前去。
在一个细长的洞口，强力的风将他们的衣角吹飞，她才醒悟，冷华林并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因为发现了这里有路。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洞口的？”
冷华林笑着道：“我们躺在地上的时候，感觉到有风往这里走，便过来碰碰运气。”
“我怎么没感觉？”
他揉了揉她的头，没有解释，转身在洞口探了探，并未发现异样，便钻了进去，吕清盈紧随其后。
进入洞口后，是一条斜长往下的坡道，全由参差的石块铺就，有些湿滑。石块凹凸堆叠，毫无规律，表面润洁，稍有不慎，就会把脚塞进石缝中。洞口的亮光微不足道，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就败给了洞内的幽暗。两人没有照明的工具，只能摸着岩壁，小心翼翼地前行。
冷华林牵着她，嘴里不时提醒她下一步落脚的位置。虽然缓慢，两人却走得十分平稳。吕清盈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个幽邃空洞的地府，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黑暗吞噬一切。但这次，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另一个人带着她前行。两人通过紧握的手，相互传递着前行的勇气，在渐渐降低的温度中获取一丝温暖。
不知行进了多久，吕清盈感觉自己都快走到地心了，前方的黑暗依然没完没了。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返回洞口时，冷华林突然停了下来，她一头撞了上去。他已经预料到了，准备好怀抱，等着她自投罗网。
“你……”
“嘘！”冷华林轻声安抚她，两人维持拥抱的姿势，静止了。
此刻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的律动和轻柔的呼吸，感受到他传来的温暖，她安心地把自己的重量交给他，冰凉的身子也逐渐暖和起来。万籁俱寂之下，她竟听到了一丝微弱的水声。
吕清盈感觉他朝自己笑了笑，两人牵着手，朝下继续前行。随着流水声音越来越清晰，他们加快了脚步。挤过石缝甬道，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立于十丈高的石壁上，底下一道宽敞的河流，闪着银光流淌而过，让他们仿佛置身在银河之上。银光照亮了整个山堂，四周石壁光滑无隙，这里仿佛是被一个石碗扣住的世界。
冷华林本就被眼前的景色一摄，不经意间回头，更是惊住了。吕清盈被银光所染，像是从底下的银河里冒出来的，披着星光，来与他相会。望着这样被光芒萦绕的吕清盈，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从前在哪里见过。
从入了山洞，吕清盈便融入黑暗之中，几乎不复存在。若不是一路牵着，还能感觉到她的冰凉，冷华林几乎以为现在所经所历的只是一场梦。他甚至怀疑连掌心的微冷，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唯有那轻声的回应，柔弱地证明她的存在。直到此刻，她闪着银光再次出现，让他感觉明明见过她多次，却又好像从没见过。就像是董永，第一次见到自己恢复仙女身份的妻子，那明明是属于他的，却不敢相认。
“你想什么呢？”见他愣愣出神，吕清盈出声问道。
“没什么。清儿，你真好看！”他露出少年般青涩的笑意。
“油嘴滑舌！”她颔首而笑，戳了戳他的胸口。他的脸上留了一大撮胡子，看着老成，骨子里还是当年的冷华林。
两人费了些功夫，从岩壁上下来，走到银河旁。岸边十分宽敞，两辆马车并行也绰绰有余。脚底的路面被银光照亮，呈天然的墨黑色，竟不见一丝缝隙，是一块完整的巨石。
吕清盈蹲在水边，捧起一掌水。水在她的手中，也在隐隐发光，只是微弱些。这么看来，是水本身的光泽。冷华林站在她的身旁，往不远处一指，道：“清儿，你看，有鱼！”
她站了起来，顺着他的手望去，果然有一道波纹，正拨开银泽，乘着流光而来。泛光的河水漏出一条鱼的形状，中心是一小株细细跳动的鲜红。从鲜红处发出极细的红线，在银光漏出的空隙，织就出一条鱼的身子。她伸手入水，透明的鱼唇轻触她的指尖，然后闪电一般劈开银光，往下游流去。
这竟然是一条透明的鱼！她轻握自己刚刚入水的右手，至今不敢相信。
冷华林以为她受了伤，忙接过她的手查看。还好只是凉了些，并没有伤口。
“华林，你相信吗？那是一条鱼，一条从没人见过的鱼。”她望着它消失的方向，愣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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