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脸心生怪异拔腿就走,也不顾张大个,开上自家面包车疾驰而去。未几,张大个电话连环夺命追来,“就你卵大尿多,撒泡尿都要半个钟!”
老脸推说家有急事,先走一步。
张大个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起来,老脸没心思和他细讲,只说今天的这顿饭钱算在自己头上。又听到电话那头似乎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和张大个搭话,老脸正要挂电话,张大个窃笑着说:
“老板娘说她认识你,正想找你喝一杯呢。”
老脸迟疑了一下,还是摁掉了电话。
回到店里,老脸和阿兰说起这档事。阿兰却说这有什么,孤身寡女一个,如今社会揾食又艰难,人总要寻口饭吃,得为自己找条活路,只是可怜了那些猫儿,说罢对着门外不禁长吁短叹起来。
此时有电话打进来,来电显示是张大个。
老脸正想挂掉,抬头碰到阿兰目光,大拇指顺势一滑接了。
张大个显然又喝大了,大着舌头叫苦连连。
“老板娘……说路口……酒驾……交警查得……紧,让你……来接下……老子。”
老脸说:“关我鸟事。”
“不关你……鸟……事。”张大个说话已经不太利落,“难道……关我……鸟……事?”
“乱讲。”老脸没好气说道。
“哎哟喂!老板这么忙啊。”电话那头一下变成了女声,"饭都没吃就这么走了?”
老脸凝着神屏住气,话筒里传来女人细微呼吸声让他神迷心醉。他忍不住把握紧电话筒的左手换成了右手,手心里直冒汗。他背过身去,低声说道: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小事先走了。”
老脸扭头望了望阿兰。阿兰正忙着收拾收银台抽屉,一张张数着当天收到的钞票,生怕再收到假钞老脸又让自己回老家去。
“后面半山上养着几十只猫儿供餐馆周转,可不能亏欠着它们,该吃饱的吃饱,该喝足的喝足。”
女人声音慈爱温柔。
“每月十五,你送十大包猫粮过来。可好?”
有生意上门,老脸自然满口应承,声音不觉提高了八度。他听见那头张大个对着电话直嚷嚷:
“他不来接老子,走着瞧!”
“瞧你个大头鬼哩!”
女人厉声喝斥他,似乎用话筒敲了张大个头一下,“去叫个代驾不就得了!”
电话在满满一屋子嘈杂声中掐断了。
阿兰手脚麻利地关上了玻璃门,踮起脚尖去拉卷闸门,却不够力。老脸赶紧上前帮手拉了一把。她微微吸了一口气,收了收微微凸起的小腹,小心翼翼地蹲下,细心锁好卷闸门。临走前,又返回往上提了提门把手,这才放心地和老脸离去。
店门口对面长长的水泥马路上,晚上出来遛狗的阿谱朝他俩挥手致意。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橡胶玩具球,用尽全力朝道路尽头抛去。脚下那只小狗,像颗子弹一样,飞快地追上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夜半,老脸翻来覆去睡不着。楼上那家窗户没有关好,楼层地板也显得太薄。有节奏的木床吱呀声顺着床头上的墙壁蔓延下来。窗外月光如水,楼上女人心荡神驰的喘息声让老脸心里窝起一团火,烧得自己难受。
他记起猫女嘴上的那颗黑痣,还有她那白皙的肌肤上几道青紫色的伤痕。他清楚地记得送猫粮的那个夜晚,橘黄色的灯光里,女人迷眼猫腰,纤毫毕露,媚态尽显。还有自己在那句“还真有猫儿不爱鱼腥的么?”的讥笑中落荒而逃。
当楼上木床吱呀声恢复平静了的时候,老脸也精疲力竭地从阿兰身上爬了下来。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一只猫还是一条砧板上濒死的鱼。
又过了几天,阿兰在洗手间喊老脸,说自己身下带血,污漆麻黑。
老脸连忙带她去小区附近的市人民医院挂了个妇产科,医院面积不算太大,曲里拐弯几幢楼,道路标识又不明显,老脸蒙眼瞎带着阿兰撞进了精神科。
病区里气氛怪异,人人眼神闪烁不定。俩人走着走着慌了神,急得阿兰四处询问。保安指指划划说了半天,俩人这才寻到了去妇产科的路,路上老脸故意和阿兰开玩笑:
“店里要是再收到一张假钞,还有你再被那个什么鬼风水大师忽悠的话,我就把你送到这里来。”
“你敢!”
阿兰抚着肚子,一脸娇嗔。
俩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妇产科门诊室,纹着张飞眉的女医生目无表情。
“你们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一点都不知道自爱。”
老脸和阿兰一脸茫然,还没来得及搭话。侧面坐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白大褂男,像是妇科实习生,扑哧戴上乳白色塑胶手套,说是要亲手帮忙,深入子宫内来个海底捞。
老脸连忙拉住他,俩医生诧异。
老脸反倒不好意思了,实话实说:
“就是难产的母狗,我也没有这样去捞过。”
男女医生脸色马上变得不好看。
老脸便拉着阿兰的手走出门诊室,又四下里打电话,好不容易找了个熟人介绍了一位妇产科专家。妇产科专家瞟了阿兰一眼就说不大碍事,多卧床休息就是。
“千万不要再同房!”
专家意味深长地盯了老脸一眼。回到家,老脸连忙跑去菜市场买了只竹丝鸡,回家小火煨成汤,细心侍候阿兰喝下。阿兰见老脸忙上忙下,又是做饭又是炖汤,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对他说道:
“我又不是什么富家千金,这点小状况,你不用太紧张。”
老脸笑着说:
“你是我们家重点保护对象,比那国宝熊猫还珍贵。店里的事情就少操一些心,就安安心心在家养好身体。”
阿兰走去厨房舀了一大碗鸡汤给他。
老脸伸手接过瓷碗的时候,趁机摸了一把她的肚子尖。
“嗯!是个男孩。”
他边说边满意地点了点头。
十五快到了,猫女连着几个电话催老脸早点送猫粮过来。说是几十只猫儿断了口粮,嗷嗷待哺,猫儿这般瘦下去,瘦得只会剩下几根猫骨头,熬不出几窝猫肉煲。
老脸说不行,十五号才有货到。
“你这人到底会不会做生意?”
猫女在电话里哑着嗓子,劈头盖脸问老脸。
“有生意都不做?”
老脸忙着在电话里解释,说最近整个市场缺货。多亏了卖家老友帮忙想办法,正在四处调货。老友答应他再过几天,就送十包过来江湖救急。
“呃。最迟可不要超过十五呀,不然我去找其他家,又不至于非要到你这里买。”
猫女幽幽叹了口气。
“我都想早点送来。”老脸无可奈何说道。
“那好!一言为定!”猫女声音越来越温柔。
“好的,不见不散。”
挂完了电话好一阵,老脸才发现自己最后这句,回应得实在有些莫名其妙。阿兰依旧闲不住,大半时间还是坚持在店里守着。老脸责怪她的时候,她就说:
“不来也不是个办法。你一个人守店,出去送货的话这里就得关门。”
老脸觉得她说得在理,就不再言语,整天寻思着自己多做点生意多挣点钱。这孩子出生后,奶粉啊纸尿片啊这些都得烧钱。现在的孩子嘛,前世欠他的,就一花钱的主。阿兰就劝他不要想得太多,孩子富有富养,穷有穷养,各有各的活法,平平淡淡才是真,家和万事兴。
老脸听了笑了笑。
阿兰望着老脸也笑了笑。
十五很快就到了,老脸一大早开车去了猫女的餐馆。他把猫粮从面包车上卸下,搬到厨房后的杂物间,又一包一包仔细码好。猫女看在眼里,心里欢喜。
餐馆不做早餐生意,员工还没有这么早来上班。猫女像是刚起床不久,来不及梳妆,身上就罩了件棉质睡裙,长垂过膝。她趿着一双粉色凉拖鞋,踢踢踏踏地下厨热了一钵猫肉,又去酒柜里开了瓶野山参泡的药酒,瓶底沉淀着厚厚一层带刺块状根茎物的中草药渣。老脸连忙对她说吃不了这个,自己做着宠物这行档的生意,不能犯这个忌。猫女鼻翼微翕:
“哪有这个忌那个忌呀。不吃肉,喝杯酒总行吧?”
“我得赶回去,店里没人?”
“你老婆她不是人?”
“阿兰有孕在身,要多休息!”
猫女轻轻冷笑了两声,低头抿了一小口杯中的药酒。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半边俏脸,嘴角那颗痣若隐若现。她头也不抬递过手中酒杯。
“这酒喝不喝由你,猫粮买不买得由我吧?”
老脸叹了口气,就不再多说,接过酒杯,一口饮得杯落。
“贼心都有了,怎么可能没贼胆?”
猫女两粒清亮的眸子,透过发梢,望向了老脸,深不可测。一股热潮从腹下腾起,老脸一阵眩晕。猫女突然诡异地微笑起来,嘴上那颗黑痣慢慢越靠越近,像一朵妖治黑色罂粟花在他眼前摇曳。一件薄薄白色棉质睡衣妥妥贴紧猫女妖娆躯体,老脸眼神无力挪移也无处安放。
他深深地感到一阵阵窒息,想起了阿兰和她肚里的孩子,但又觉得她们是那么遥远那么微弱,远得像清晨天边若隐若现的星光。他竭力伸出双手,想去拥抱她们,却发现自己紧紧抱住的却是猫女温软丝滑的身体。猫女吐气如兰,每寸肌肤每只毛孔似乎都已张开吸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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