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

许是在外生活得太久，回去只觉得诸多不习惯，回家一场，竟似感觉做了一场梦。

一下车，浓浓的烟火气息铺面而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入耳的尽是乡音，匆忙赶到医院，刚好是妈妈在陪着外公，气管切开后，他就不能开口说话了，跟他聊天，我说，他比划，我尽量弄懂他的意思，实在不懂，他就拿出旁边的小本子，简单写上一句，我翻看着小本本，“藓疥之疾，其奈我何？”难以相信诸如此类的语句出自他之手，这个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的人，竟还是有点墨水的，床头柜有一本水浒传，想是先前精神头好的时候还会翻看翻看，现在每日就看戏曲频道，同房的病友们也不跟他争。看着他精瘦的身体，交谈中我几度欲落泪，生生忍住了。

还好，他的状况比我想象中好，除了需要每天帮他处理从气管开口处咳出来的痰液之外，其他基本上不需要帮忙，吃的必然是要精心准备的，要半流饮食，他喜欢吃鱼，必须要把鱼刺先挑一遍，然后再三嘱咐他要吃得慢一点，更慢一点，生怕一些小小的鱼刺没挑出，卡到喉咙那就非常麻烦了，每天变着花样得给他弄吃的，床下摆了两个小箱子，把榨汁机也拿过去了，适时得给他榨点果汁喝，连护士都说，就你家住个院这么多东西。不方便洗澡，每天必然是要洗脚擦身的，按理说上厕所的时候最好是要陪着，他不让，我们就笑，背对着你总可以了吧！

化疗那天上午，护士说要上PICC管，防止静脉炎，他一听说整套管要3000多，有点舍不得 了，支使我去问医生，医生倒是说我们选的药物副作用小，第一次化疗不上管也可以，下午姨过来一听说，觉得还是上管比较好，毕竟化疗不是做一次，于是做他的思想工作，他很相信医生，姨就假装去办公室找医生，其实就在走廊转了一圈，回来跟他说医生说了，最好上管，他便同意了。有时候想想，对付顽固的家伙还是得用点特殊的方法才行。看着他能吃能喝，还有精神看看电视，跟我们聊一聊，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下了些！

隔壁房间一个阿姨化疗副反应很重，半夜都在呕吐不止，我们听着都觉得痛苦，所以外公化疗那天大家很是紧张，所幸一整个疗程下来并没有什么不适，刚好那天晚上我跟姨在守着，一直到凌晨5点才把药打完。晚上睡眠质量还是不行，常常会咳醒，一咳就有痰出来，所以陪夜的人也甚是紧张，基本上无法睡觉，这些日子以来，姨、我妈、舅妈也是轮轴转，又要上班又要照顾病人，还好她们的工作相对比较自由。

外婆腿脚不便，耳背得很厉害了，她看着外公生病就在一边抹眼泪，基本不让她在医院待着了，跟她聊天基本靠吼，她问什么我答什么，尽量宽慰她，有时候跟她说东，她说西，因为听岔了，只得重复说一次，跟她聊会天，润喉糖得多吃好几粒! 可是这样聊天的机会也是有一次少一次，倍感珍惜。

想起十多年前奶奶中风的时候，也是说话不利索，然后只能比划着跟大家交流，因为我与她一起的时间最多，所以基本上只有我懂她的意思，现在想想，当时如果能有如今的医疗技术，奶奶也是可以多陪我们几年的。

只愿，此番情境能更好一些吧，倾尽全力，只愿外公能多一些时日感受人间烟火。

（这是去年刚刚确诊的时候回家探望外公写的，他终究还是未能战胜病魔，如今看到这篇文，更添悲切！愿他在天堂安息，请珍惜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