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秀（二）

住校生活是我少年时期的一大噩梦。

那年小学改革，为了培养学生的自立能力，要求五、六年级的学生在中秋节前将被褥和生活用品搬到学校宿舍开始住校，并开始了晚自习课堂。

我的家离小学是极近的，田间小径十分钟的路程，穿过一片农田和两个大池塘便到了，对于住校我自然是抗拒的。住校的前一天，月秀一边捆扎着被褥，一边叮嘱着我在学校宿舍要听话、按时作息。因为我比班上其他同学年龄小，又是头一回离家住，月秀显得颇为不放心。

农村小学条件自然是比较简陋，新腾出的宿舍是原来的一间空教室，清空之后里面摆满了上下铺的架子床，两人一张，五年级和六年级的男生都住在这个“宿舍”里面，大约有三十号人。

住校的第一天，晚自习下课后，男生们便一窝蜂地冲进宿舍，头一回住校的大家难免好奇，亢奋地在床上打闹嬉戏，鞋子一脱也不讲究什么卫生，整个宿舍散发着一股难闻味道，不太习惯群居生活的我感到极度不适应。

熄了灯，大家在一阵窃窃私语之后陆续睡下，而我望着窗外的明月，久久无法入眠。

辗转反侧之后，借着月光壮胆，我在半夜时分从学校虚掩的后门偷偷溜走，三步并两步地赶紧跑回了家。

屋外阶几的灯还亮着，不知是月秀忘记关了，还是刻意为我留的。

我用力敲了敲新房子的大铁门，过了会儿，月秀房间的灯亮起。“哪个唻？”我听见月秀迈着蹒跚的步伐从房间走到了客厅。

“奶奶，是我！”我略带哭腔着急回应着。

“你又跑回来呱？”月秀反应了片刻，赶紧打开了屋门。”开水还有点，你快点洗个澡睡！”她言语之中像是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

第二天月秀送我去学校，和老师申请了走读。学校也并非不同意走读，主要是担心深夜学生回家的安全问题，月秀便和老师说，每天晚自习下课她和爷爷会来学校门口接我回家，在签了一份保证书之后学校便答应了，我因此幸免了那一年的住校生活。

五年级结束，我考上了镇中学的重点班，需要去到更远的镇里面上六年级，并直升初中。这是我第一次正式离开那片农田和村庄，离开自家的屋子，离开月秀，开始独立生活。

湖南是一个应试教育的大省，初中开始，学业压力变得越来越重。在优中选优的重点班，我不再有小学时候成绩优秀的光环，加上青春叛逆期对于老师的挑剔以及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学习专注度也远不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