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的名字很奇怪,叫做观阁。从字面上来理解,“观”是看的意思,“阁”就是阁楼。难道这里以前有很多阁楼,欣赏价值极高,所以叫观阁?然而,从小到大,我连一座残损的阁楼也没有见过。
听这里的老爷爷、老奶奶说,这里原叫观音阁,它因一座观音庙而得名。观音庙里面的观音很灵验。方圆几十里,无论是东边的龙滩、光辉乡,南边的小井乡,北边的广兴镇,西边的白市镇,乡民们都慕名而来。有求子的、有求财的、有消灾的,也有保平安的。只要是虔诚的祈福,无一不灵。许了愿,应验了,还要再来拜次菩萨,还愿。 观音庙前,有祈福、还愿,也有卖香烛、卖火纸、水果、高粱酒、花生瓜子的小贩,吆吆喝喝,甚是热闹。后来观音庙塌了,莫名其妙地塌了。这里的人迷信,他们相信天上住着神仙,地下有着十八层地狱,做了坏事是要下地狱的。他们认为观音庙的坍塌是天意,是神仙云游四海去了,没了仙气,庙自然就塌了。因此,也没有人提出要重修观音庙。他们顺天从意,只是心中多了些惋惜,没有观音庙的观音阁也失去了往日的神秘。后来人们叫讹了,叫成观阁。如今连当地的人也这样叫着。
观阁就是指的这片土地。
三月,油菜开花了,田埂上,一片片的,黄嫩嫩的。再过不久,这些黄嫩的花朵里,就会蹿出一串串月牙儿似的豆荚子,绿油油的。
到了四月,豆荚子泛黄了,人们便一簇簇地缴回去,摊开在地上,挥舞起连枷。啪~啪~豆荚子裂了,蹦出一颗颗油菜籽。将菜籽和豆壳,分拨开来,再摊晒上几天,待菜籽里面的水分都蒸发了,就可以拿去油行换油吃了。
六月,水稻已齐了人腰。一吊吊的穗子,绿生生的,毛茸茸的。人们拿着长竹竿子,走在田里,一压,一拨,水稻便浪潮似的一波一波地蔓延开了。扬起的花粉雨雾似的朦朦胧,七月的收成就要看这花粉扬得好不好了。晴天,上午九点后扬花,下午两点后收花。过了时,花粉可进不去噢,所以人们一般选择在十一点左右下田扬花。太阳太大,会伤了花粉,风太强,花粉进不了花里。要是七月的谷粒瘪壳太多。人们会说,看嘛,花没扬好唉。这花也不是年年扬,只因今年这里种的是杂交水稻:田边是一种水稻,高一些;田中间又是一种,矮一些。水稻高低错落,自己授粉,自然是没有人工授粉效果显著。
九月,遍地的红苕藤,漫过田埂,攀上土坎。葱葱绿绿的,好大一片,宛如一片柔软的绿毯。这里的人们爱掐下它嫩嫩的尖儿,拿回家,炒着吃、煮着吃或者和面吃。嫩嫩的,好爽口。漂亮的姑娘们爱摘下一根藤,一截一截的掐开,茎连着。挂在耳朵上、吊在胸口、套在额头,笑盈盈地舞着,好看极了。如此好的藤,自然它的果实也差不到哪里去,这红苕是又肥又脆,咬着吃,甘甜可口;煮着吃,清香扑鼻;烤着吃,更是趣味无穷。这里的人们爱把红苕砍成一坨一坨的,和着白米,煮稀饭吃——红苕稀饭。 红苕若是多了,吃不完,人们便选出一些较好的,堆放在楼梯间,用枯草掩着,留着来年做种。其余的便拿去喂猪,藤子也是,割回家喂猪。所以这里的猪到了年底,又肥又壮,肉质也要比从饲养场里面出来的猪肉紧致得多。
这里的人们常年在田土里锄着,挖着。闲来没事扛着锄头便出门了,这里逛逛,那里逛逛,这里的田水多了,挖个缺口放水,溜达一圈便回来堵上缺口;那里的草多了,挥两锄头,除除草。要是闲逛遇见了乡里邻居,一聊便是两三小时,说说这家的姑娘,那家的小伙子。聊到饭点了,便各自回家生火做饭了。碰上下雨天,几个邻居便邀邀呵呵地团坐在一起来,打红十四,2毛、5毛,10来块钱可以输一天。到了农忙,栽秧,挖土,播种,乡里邻居便合伙做,今天干你家的活,上你家吃饭,明天干他家的活,去他家吃饭,一天三餐,餐餐有肉。干活也从不偷奸耍滑,能者多劳,弱者尽力。女人们哼着小曲播着菜种,接过男人们担来的粪桶,拿起粪勺一窝一窝的洒上一些肥料,汗水早已浸湿额上的发丝,身上的衣服也不再干燥,留下斑斑盐渍,然而男人和女人们却乐此不疲,因为他们知道,再隔不久又有新鲜蔬菜吃啦!
县城里那些穿着长衣,念过孔子的人说,这里的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累!与其说累,倒不如说这里的人多了一些随意和自在。到底谁累谁快乐,谁又能说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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