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的乐观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每天从她进办公室的那一刻起,整个空间都会亮堂起来。如冬日暖阳,温暖着身边的每个人。
如果不是她自己主动提起,我们都不会去问她。去问她,就是揭她的伤口,一切伤口都保持着温度,一切温度都牵扯着疼痛。我们都不会那么不知趣。不过,同事自己偶尔会主动说起她的某些片段。
她从不提及自己出车祸的过程,也许自己也不想回忆那段痛苦的经历。对于逃逸的司机,也没有指责,因为提到司机,这对于现在和过去,都已经变得没有意义。唯一让她反复提起的是:她在病房里躺着时,她的儿子正读初三,学习方面原来一直由她辅导,现在她不仅不能管儿子,她忙碌的老公还得来回奔忙来照顾她。她家兄妹俩,哥哥一家自己都忙不过来,在照顾母亲方面,她总是挑大梁。
父亲早些年走了,母亲年事已高,生她时母亲接近四十岁,且体弱多病,她得时常去照看她母亲。现在,躺在病床上,正如一台在流水线上高速运作的机器,突然出了状况。所有的工作程序都得停下来,一下全乱了阵脚。她丈夫挑起了所有重任,照顾孩子,照顾她,还抽时间去看望岳母。所以她总说,自己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遇到了这么好的老公。
在病床上的那些时日,每天目睹那些被疼痛折磨的人,隔壁病床那位被骨癌折腾得死去活来,瘦骨嶙峋的样子,她逐渐悟出了人生的真谛。健康的时候,什么都想要:金钱,地位,名誉,甚至鲜花与掌声。而现在,下病床倒杯水,上个厕所,基本的生存需要,都成了可望不可及的事。于是,她开始调整心态,不再怨天尤人,不再为了所谓的职称而寝食难安。
到现在,她还是普通职工,她说,我不稀罕这些,谁愿意,谁就去争取。一切看似与她无关,而每次提到这些又似乎与她有关。
真正成熟的人,能够看到更大的世界,在众说纷纭中,做出自己的选择跟判断。活得纯碎与通透,而又不失真诚,这也是同事的人格魅力所在。
车祸后,同事在医院住了接近三个月,从萧瑟的秋天到寒凉的初冬。后来回家休养。
我们再次去探望她是在她家里。主治医生建议她休一年的病假,免得留下后遗症。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来自医院权威的建议。单位也比较人性化,每个月会发基本工资,还有些特殊困难补贴。
她家住在老式的胡同巷子里,这是她父母留给她的一套房。她自己买的商品房楼层高不说,家人上班的、上学的都不方便。他们家都是老武汉人,自她住院后,母亲被接到跟她哥嫂那里住去了。房子是一通间,如果不是有门帘,一进门可以从头望到尾。用门帘隔开来,一共分大小不一的四间:厨房,厕所,儿子的卧室(一张单人床加一个小书桌),然后是他们的主卧。
这种房子通风效果可想而知。好在,同事心灵手巧,自己做的三个精致的布门帘,挡住了寒气,进门也没有那种一眼望穿的既视感。主卧的飘窗上,摆满了花草,迎风,似乎随时向来访的人热情地打着招呼。厨房厕所一侧都有门。
房子空间虽小,但整洁,和谐,感觉温馨。家里一切被同事收拾得井井有条。
房间角角落落都融入了同事爽朗的笑声,笑容里谁都看不到她的内伤。腰椎里嵌入了一小节钢钉,髋关节还没恢复好,走路需要用拐杖。
同事其实长得很漂亮,身高1.63m,体重不过百。皮肤白皙,圆脸,笑容灿烂。同事热情的招待我们,毕竟伤了元气,她还需要休息,我们说了些宽心的话,七嘴八舌寒暄了一阵,临走,同事响亮的声音在脑后回响,你们等着我回来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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