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爸，吃饭了吗？”犹豫几番后，我还是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我老爸。受我已成功的堂表哥们影响，以及自己对于社会生活缺乏正确的认识，上大学之后我一度沉浸在对商业的幻想当中。而最近一段时间开始找实习工作，发现自己本专业材料物理本科资历实在太低，未来工作是十分困难的。而从自己两年的社会实践经历，也逐渐认识从商的种种困难。冷静思考之后，我决定还是应该考个研究生，继续深造，以后靠知识输出为生。
“还没吃呢。现在还没到六点。”老爸笑着说，“你这么早吃，晚上岂不是很饿？”我说学校节奏就是这样，习惯就好了。然后老爸就问起昨天的实习面试情况，我说“那家公司只是个空壳公司，需要不断招人做‘蚂蚁’，地推搞直销，没有自己的核心产品，男女老幼都是推销对象，全靠忽悠。我觉得很没意思。”
“这种公司就没必要去了，搞不好以后弄成传销。”老爸斩钉截铁地说，在电话那头好像深吸了一口烟。我停了一顿，烟仿佛在老爸身边缭绕着，我似乎在要等烟散开——“爸，我想定下心来，好好准备考研，再深造三年，以后去研究所或者高校工作。如果本科就出来，三五年后未必就能有所成就。还不如先静下来，再读个硕士学位吧，才有竞争力！”我好像已经把话写成稿子，刻在嘴上，没有停顿，脱口而出，然后连呼吸也停止了，等着我老爸的答复。
我家是在汕头特困区的一个小村里，和我身边的伙伴对比来讲，我算是受教育较高的人了，甚至是我家族里这一辈二十几个堂兄弟中唯一一个上个高中和大学的人。读大学对于农村人来说是很光荣的事，也是几乎唯一的出路。虽说潮汕人精明能干，有经商能力，但成功毕竟是少数。少数不能论证什么，而读书却在平均上带给农村人更多的选择。但与此同时，家庭也面对着很大的财政压力。
“老爸不是很早就告诉你了吗？你已经成年了，你的人生要有自己的安排。无论是读研还是工作，你自己都要有明确的想法，然后去履行。老爸希望你能真正独立，老爸只能提供后勤支持。但做事不能逃避，也不要想太远，一步一步来，没有人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过好今天，把握今天。”他一边说一边笑着，想把气氛变得轻松起来，“你就是太会想，一直担忧未来的事情，远远超出你的控制能力之外。你还记得你高三那时的状态吗。。。。。。”
我的确是个神经敏感的人，脑子里也常常充斥着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特别杂乱无章。高三那时心态特别不好，总是莫名心慌，失眠成了常态，神经脆弱，搞得高三老是去看医生。虽然平时成绩还可以，最好时候在潮一能排到三十来名，但我却极度的虚弱，好像心里有一颗悬崖上的巨石，随时会掉下来砸得我粉身碎骨。老爸对我是既骂又怜，但我知道，他那时是还要比我焦躁的，他看到他最为骄傲的儿子如此难受，怎么可能吃得了饭睡得着觉呢？他曾发几条很长很长的短信给我，鼓舞我激励我，很担心我崩溃，甚至还要我先放下复习出去旅游一下。可这无端而来的心魔挥之不去，反反复复。那时候我没有记下来这件事，一些具体细节也忘却了。只是记得有一次心累到崩溃时，哭着打电话给我妈，然后就请假回到了四十公里外的家。那时雨特别大，我跑到了楼顶阳台，闪电撕裂着，雷轰轰响着，雨水混着泪水，湿透了全身，祈愿能洗去了我的烦躁和心神不宁，那一刻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要坚强面对，不能让所有人失望。最后高考我没有发挥好，但事后想想，虽然高考这一转身不华丽，但庆幸的是没有闪到腰——来到了华南师大。但这漫长的高三阶段，我对我爸是越发的崇敬。
“我记得，那时我就是想得太多了。最近因为就业事情上，再度犯这毛病了，搞得也十分压抑。”
“压力任何人都有，老爸我现在的压力也很大，但是慢慢来嘛。就像去年你妹读大学，不也愁着没钱吗？但去年到年底，不也把你妹的大学费用都搞定了！所以担心是没用的，脚踏实地去做就行了。如果你已经决定读研，那么就不要想太多。你没法预知未来的事，车到山前必有路。”
其实在我打电话之前，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这样说的，但是一听他讲完这些话，我却还是很激动，泪水湿了我的眼眶，我能感受到眼睛的红热。老爸对他未来的规划是，等我和我老妹工作稳定后，他就不去做生意了，在村里包几亩田地，种果蔬，养鸡鸭鹅，半亩方潭鱼虾蟹，还有条土狗，过上休闲的田园生活。这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啊！老爸对物质的追求很高，但却不强求，无神论者却相信命运，行中庸之道，不偏不倚。他也总是告诫我，人要努力去追求成功，但不能走极端。他的精神生活很像庄子，但为了抚育我们却也入世很深。
后来再聊了些比较轻松的话题，我的心情舒畅了不少。每每和我老爸聊天，总是能感到很平静，不会偏激，他的声音有种能使我充满勇气和意志的魔力。他虽然对我期望大，但是从来不会逼迫我做任何事，对我只做两点要求：“不可做违法之事，不有违反道德之举。”我的未来需要我自己去摸索去走。我常感觉到的是，他把我抚养成人了，完成了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内心的愉悦是没法用外加条件来衡量的。这种感觉总是让我想起龙应台的《目送》：“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子母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段，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挂了电话后，我去冲了个热水澡，收拾了心情，去教室学习了！走在校道上，雨滴很小，我独自撑着伞，走在平坦的路上，路边都是高耸的树，树上挂着明皓的月亮；我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奋斗，抛下思想包袱，再次出发，一定不能让爱你的人失望！
2017/6/15父亲节前三天于华南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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