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素衣穿着浅驼色大毛衣，深驼色棉麻裙，脚上一双白球鞋，一切简简单单，有种漫不经心的随意，却出水芙蓉一般，看起来浑然天成的舒服。
38 妹妹来了
阮子柒坐早班机回的L城。朱颜送她到机场，看她过了安检后，转身出来，匆匆坐上机场快线，赶回公司上班。
周一总是特别忙，上午除了开例会，朱颜还接待了两拨前来咨询的客户。送走客户，她看一眼时间，该吃午饭了。
公司食堂伙食不错，菜品丰富，价格也便宜。朱颜端着餐盘，要了一荤两素三个菜，一小碗米饭，一份例汤。食堂人多，闹嚷得很，她照例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安安静静吃饭。邻座两个税务处的女同事，却不想让她安静。她们从坐下来，嘴巴就没停，聊完老公，聊小孩，聊完小孩，又聊起八卦，声音还不小，旁人不想听都不成。
朱颜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嘴里塞满了饭菜，还能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她就不行，嘴巴咀嚼的时候，没办法说话，不然食物会喷出来。两位大姐都40来岁的样子，斜对着朱颜那位，生了一对弯弯的柳叶眉，好看得很，另一位背对着朱颜，一头烫得细碎的卷发，让人想起方便面。
柳叶眉说：“小茹又分手了。”
方便面显然很意外，拖长了尾音说：“啊，怎么又分手了？”
“听说是嫌男友不上进，天天吵架。”
“谈恋爱跟过家家似的，吵个架就分手。都30了，还这么挑啊。”
她们说的小茹，朱颜知道，是公司法务处的一位姑娘，人又美又聪明，就是个人问题一直没有解决，男友谈了一个又一个，难免被人议论。
柳叶眉说：“是的哇，个性太强啦，眼光又高，能入她眼的没几个，好容易谈一个，又崩了。这么挑来挑去，迟早成老姑娘。”
方便面说：“要我说，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不能太长时间的，时间长了要出事的。小茹这样的，最好谈三个月就结婚，趁着感情还在保鲜期，缺点还没暴露出来，赶紧结婚。结了婚，那就不一样喽，不敢轻易离婚的。”
柳叶眉问：“怎么个不一样？”
方便面说：“年轻人结婚不得凑钱买房买车？那离婚不得分割财产？成本太大啦。结了婚，考虑到房子车子都是一起出钱买的，有什么摩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凑合过呗，再有了孩子，更离不了喽。”
柳叶眉附和：“这倒真是，离婚成本太高了，看在房子车子孩子的份上，多少人勉强凑合着过，想离不敢离哇……”
朱颜听着，心里偷笑。她是不认同她们的说辞的，哪有那么难？真要下定决定，哪有离不了的婚。反正她是不会忍的，真过不下去，舍掉一切也要离。她不想再听两位大姐八卦，收拾好餐盘，离开了食堂。
回到办公室，朱颜看了看桌上的台历，在周五的日期上标了个红心，然后靠在躺椅上迷了会儿。半个小时后，她醒来，看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都是葛青的。她知道葛青找她为的什么，肯定还是那个妹妹想见面的事。
和葛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朱颜就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妹妹。对这个远在巴黎的从来就不曾谋面的妹妹，她没有什么想法，她们的人生各行其线，没有交汇的可能。可是这个妹妹现在却提出来，想要见一见她。昨晚葛青在电话里提出这个请求时，她一口就拒绝了，她不想见。
是葛青那条短信，让她改变了主意。他说：“慕云很想见你。”
慕云，慕云。朱颜默念着这个名字，怔了半晌后，答应了。
第二天，这个妹妹给朱颜打电话了，她在电话里亲热地叫着：姐姐。朱颜听着那个陌生的声音，心情复杂。
两人的见面，约在一家咖啡馆。朱颜进去的时候，发现这个妹妹已经先到了，她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低着头翻杂志，像一幅画。看到朱颜进来，她放下杂志，招了招手。待朱颜坐下，她很亲热地拉住朱颜的手，甜甜地说：“姐姐，我是素衣。”
朱颜一愣：“素衣？你不叫慕云吗？”
“慕云是我的小名。”
“哦……素衣这名字也挺好的。”
朱颜看到桌上摆着两杯柠檬水，招手喊服务生过来点单。
葛素衣笑着说：“我已经点好了。”
不多会儿，服务生送上了两杯咖啡，还有一些甜品小食。朱颜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杯espresso。
她很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
葛素衣眨眨眼，调皮地一笑：“我猜的。”
朱颜啜了口咖啡，目光瞟向葛素衣。这个妹妹很年轻，眉眼跟她有几分相似，脸是人畜无害的清纯，杏眼，尖下巴，深棕色的长发烫成蓬松的大波浪，透着一股潇洒范儿。虽然是坐着，依然看出身形颀长，身上穿着浅驼色大毛衣，领口和下摆各露出一截内搭白T，深驼色棉麻裙，裙子长到脚踝，脚上一双白球鞋，一切简简单单，有种漫不经心的随意，却出水芙蓉一般，看起来浑然天成的舒服。
葛素衣很活泼，也很健谈，25岁她在法国读艺术管理硕士，前几天刚回国。她说了很多留学期间的趣事，声音又甜又脆，讲话又非常有条理和逻辑，朱颜听得入迷，觉得自己都有点喜欢上这个姑娘了。
中途葛素衣去洗手间，朱颜发现她走路有点失衡，准确地说，是有点瘸。她回来后，朱颜忍不住问：“你的腿……受过伤吗？”
葛素衣笑笑，往回缩了缩自己的腿，又伸手在腿上拍了拍。“两年前出了次车祸，受了点伤。”
“在国外吗？”
“嗯，法国。”
“很痛吧？”
“当时半年多下不了床，流了很多眼泪，现在没感觉了，都已经过去了。”
葛素衣告诉朱颜，她明年就毕业了，毕业后想到S市发展，这次回来，是因为一个很重要的人过生日。
朱颜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她说：“好巧，过几天，我也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人的生日会。”
葛素衣眉毛一挑，笑着说：“这么巧哦。”
“有男朋友了吗？”朱颜问她。
“还没有呢。”葛素衣嘻嘻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姐姐这么漂亮，应该有男朋友了吧？”
朱颜点了点头，放下心来。阳光透过窗子照在葛素衣脸上，可以看见一层细细软软的绒毛，像初熟的水蜜桃，叫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葛素衣又问：“姐姐什么时候带他出来认识一下？”
朱颜说：“好啊，等合适的机会。”
葛素衣坚持加了朱颜微信，她说：“姐姐，我们以后常联系呀。”
朱颜笑着点点头。她借口去洗手间，拐去前台，喊服务员买单。服务员告诉她，葛素衣已经付过账了。回去的时候，葛素衣看着她，还是甜甜地笑。她说：“下一次，姐姐再请我吧。”
朱颜忽然觉得，有个这样的妹妹，似乎也不错。只是，葛素衣说的那个很重要的人，那个值得她从法国赶回来给他过生日的人，既然不是男朋友，那么会是谁呢？
葛素衣去了趟医院，然后打了辆车，直奔落脚的度假酒店。
葛青坐在院子里看书，看到她进来，摘下眼镜，合起书，问：“这么快回来了？”
葛素衣说：“爸，外面风大，你怎么出来了？”
“外面空气好。”葛青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腰身。
葛素衣走上前，挽着他胳膊，父女俩沿着院子里的小径，踏上台阶，进了大堂，接着又踏上雕花的木质楼梯。葛青边走边问：“见面了，感觉怎么样？”
葛素衣笑了：“姐姐非常漂亮，人也非常好，我真应该早点和她见面。”她是在一年前才知道自己有朱颜这个姐姐的。当葛青告诉她朱颜的事时，她呆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心起来，让葛青帮忙安排她和这个姐姐见面。葛青当时犹豫了，说他考虑考虑。后来经不住她再三央求，他同意了，才有了和朱颜的这次会面。
两人进了二楼的起居室。葛素衣放下包，洗了手，倒了半杯温水，又拆开一盒药，和水一起递给朱以放。朱以放皱着眉，就着水，吞下一把药。他不敢不吃药，不吃的话，闺女会瞪着眼凶他的。
“晚上想吃什么？”葛素衣问。
葛青说：“你看着弄吧，清淡一点就好。”
葛素衣应了一声，进了厨房。这家度假疗养酒店，跟普通酒店不一样，不是一栋楼连成一片那种。这里的房子都是独栋的，上下两层，楼上是起居室、卧室、书房、厨房、餐厅，楼下是运动室、棋牌室、音像厅、车库、院子，还有一个小型游泳池，生活所需和休闲娱乐一应俱全。
葛素衣从冰箱里拿出食材，想了想，决定做轻食。其实她和葛青完全可以去酒店餐厅吃饭，酒店免费提供三餐外加一顿宵夜，住客不想去餐厅的话，他们还可以提供厨师上门服务。除此，每栋楼他们都配了一名管家，帮住客处理一些杂事。葛素衣来了后，暂时取消了这个服务。难得回国一趟，她想多陪陪爸爸，为他多做点事，包括亲手烹煮好吃的。半小时后，她把做好的肉酱意面和奶油蘑菇汤端上桌，喊葛青吃饭。
葛青没什么胃口，面条扒拉了两口就不想吃了，一碗蘑菇汤也只喝了三分之一。他搁下汤勺，看着葛素衣吃面条吃得呼呼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然后他认真地说：“丫头，你该交个男朋友了。”
“爸，你以前不是叫我不要那么早谈恋爱吗，还说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一个人在国外，有人照顾你，爸爸才放心。”
“找男朋友也是要看缘分的，我总不能随便找个人凑合吧？”葛素衣笑道。
“是不能凑合。”葛青说，“不管谈恋爱，还是结婚，都要找个情投意合的，不要像我一样，咳咳……”
“爸，你不要说了。”葛素衣说，“你放心，我一个人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一个人终归还是太孤单了。你到时回了学校，眼睛睁大点，抓紧挑个靠谱的男朋友，老外也行……”
“好好好，你不要操心了，我会抓紧的。”葛素衣像哄小孩一样哄着葛青，就怕他不开心。
晚上，葛青把葛素衣叫进书房，说有要紧事。葛素衣问是什么事，他像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思来想去，最后说：“丫头，这件事只有交给你来办，我才放心。”
“什么事，你说吧。”
葛青叹了口气，拿出一份文件，说：“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葛素衣拿起文件细细看了一遍，红着眼，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抬起头说：“爸，你为什么不告诉姐姐呢，你明明那么牵挂她，为她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呢？”
葛青摇摇头，说：“你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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